226隐瞒 (第2/2页)
端木宪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一旁的贺氏却是眉心微蹙。
端木宪没注意到贺氏的异状,捋了捋胡须,赞叹地又道:“四丫头这般当机立断,杀伐果敢,才像是世家养出来的孩子!”他脸上一副自己教孙有方的引以为豪。
贺氏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再也说不出话来,她觉得浑身仿佛浸泡在一桶凉水中般,心凉无比。
端木宪的心已经被长房给收服了,就像是被下了什么咒似的,盲目听信那对姐妹。
不,不止是端木宪……
贺氏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禁想起了刚刚在宫里的时候,贵妃遣退了宫人悄悄与她说,想给大皇子聘端木纭,让她回去与端木宪说一声,问问端木宪的意思。
因为端木宪是外臣,不方便出入后宫,所以,贵妃才会让贺氏代为传话。
本来,贺氏特意让人把端木宪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犹豫了。
以长房如今在端木家的地位,还有端木绯那个小丫头一贯的嚣张跋扈、目无尊长,这若是长房再出个大皇子妃,只怕是飘飘然地要上天了,以后谁都压不下这对姐妹了。
她嫁进端木家几十年了,一直顺风顺水,端木宪在她贺家和贺太后的助力下步步高升,女儿更是荣升贵妃诞下皇长子,风光无限,整个京城的女眷谁不敬她三分,难道临老她反而还要看宁氏的儿孙们的脸色过活吗?!
想着,贺氏半垂下眼帘,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的紫檀木佛珠,眸底掠过一丝利芒。
她已经是继室了,每年拜祭都要对宁氏的牌位执妾礼,要是端木纭真的成为大皇子妃,甚至于日后妻凭夫贵地登上凤位,岂不是以后她还有她的儿孙全要向端木纭行叩拜之礼,在她跟前一辈子屈膝折腰,仰人鼻息?!
只是这么想想,贺氏就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不上,下不下,捏着佛珠的手背上根根青筋凸了起来。
这件事不能说!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脸上露出一丝异色,声音还算平静地转移了话题:“老太爷,晚上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晚膳?”
端木宪点头应了,接着就拔高嗓门唤了一声:“来人!”
一个青衣丫鬟立刻就快步打帘进来了,端木宪随口吩咐道:“你去告诉大姑娘一声,四姑娘要在宫里小住,让大姑娘收拾几件衣裳送过去。”
“是,老太爷。”那青衣丫鬟屈膝领命,躬身退了出去,然后匆匆地赶往湛清院。
这也不是端木绯第一次在宫里小住,端木纭并没有太担心,吩咐绿萝她们即刻收拾了几身衣裳以及一些常用的东西,就让人火急火燎地赶在宫门落锁前送进宫了。
湛清院里只是稍稍荡起些许涟漪,就像湖面般又恢复了平静。
夕阳西沉,秋日的夜晚愈来愈清冷了……
身处宫中的端木绯已经在涵星的觅翠斋里安顿了下来,涵星就像是一个得了什么宝贝的孩子般乐不可支,下午陪端木绯一起稍微收拾了下东西,晚膳后又带她去夜游御花园,泛舟游湖……表姐妹俩一直玩到了快三更的时候,才回去歇下。
两人睡得晚,自然第二天一早就起不来了。
“殿下,端木四姑娘,”一大早,外面的天还蒙蒙亮,宫女从珍就站在榻边,迟疑地看着躲在锦被下的“两坨”,小声地提醒道:“已经快卯初了。”
红色锦被的某一坨微微蠕动了一下,跟着就传来了懒洋洋的哈欠声,接着是少女犹带一丝沙哑的声音:“本宫今日身子不适,你去上书房知会太傅一声。”
粉色锦被下的另一坨忙不迭出声附和道:“涵星表姐,身子不适,就该多歇息歇息。”
从珍和身旁的另一个宫女璎珞交换了一个无奈又好笑的眼神,应了一声后,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寝室里,很快又响起了少女均匀的呼吸声,宁静安详,似乎连庭院里的雀鸟声都变轻了不少。
岁月静好。
然而,半个时辰后,从珍好似一阵急惊风般又心急火燎地冲进了寝室,急急地唤着涵星和端木绯。
锦被下,传来了少女不满的嘤咛声,从珍急忙禀道:“殿下,刚才大公主殿下身边的青枫过来报信,说是下堂课皇上要去上书房。”
话音未落,已经惊得涵星直挺挺地从榻上坐了起来,那张睡眼惺忪、鬓发凌乱的小脸上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般。
紧接着,端木绯也抱着锦被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先是长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个哈欠,心道:这老天爷怎么就爱和她的被窝作对?!
表姐妹俩此刻都颇有一种难姐难妹的唏嘘,彼此互看了一眼后,就委委屈屈地在宫女们的服侍下起身了。
等她们着衣、洗漱、梳妆,又草草地吃了些早膳,一起赶到上书房时,正好是巳时左右,第一堂课结束了,姑娘们正在课间歇息。
涵星和端木绯的到来让课堂里的一道道目光都望了过去。
“涵星,绯妹妹。”舞阳笑吟吟地起身迎了上去,对着她们俩眨了眨眼,“你们可来了。”
舞阳身后,那些伴读全数静了下来,像是声音被吸走似的,她们的眼神都有些微妙,心情更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们原以为端木绯颇受四公主的喜爱,又得了两位太傅的看重,一定会留着当四公主的伴读,但是端木绯竟然就一去不复返了,一天,两天,三天……一月,两月……转眼四个月过去了,端木绯一直没有再进宫。
事实就是无声的答案,这些伴读从未讨论过这个话题,但是心里都明白她们之前误会了,端木绯就如她所声称的那般,“真的”只是进宫来玩的。
这京中的贵女谁不把成为公主伴读当做一种莫大的荣宠,偏偏这位端木四姑娘倒是独树一帜,把进宫当作玩耍,这种洒脱还真是让人羡慕。
不远处,着一袭丁香色绣金丝菊纹对襟褙子的耿听莲也在看着端木绯,秀丽的脸庞上微微笑着,眼底意味不明。
看到端木绯,她就难免联想到了对方的姐姐端木纭。
耿听莲的想法自始而终没变过,她看不上端木纭当她的长嫂,然而,端木纭也看不上他们耿家……
耿听莲眯眼盯着笑容璀璨的端木绯,觉得这对姐妹实在是出奇得相似,都是眼高于顶,目下无尘。
与她实在不是同道中人!
耿听莲本来不想理会端木绯,可是看着两位公主又围着端木绯团团转,实在是尊卑不分,又实在看不下去。
她忍了又忍,霍地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裙,朝端木绯、舞阳和涵星三人走去。
“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耿听莲先与二人见了礼,寒暄了两句后,就对着舞阳正色劝诫道,“大公主殿下,您是堂堂大公主,理应坐等臣女拜见才是……”像刚才这样起身亲迎一个臣女,实在是成何体统!
舞阳右眉一挑,语气淡淡地说道:“耿听莲,你只是区区一个伴读,本宫要做什么,还由不得你来置喙。”
话音未落,舞阳已经挽着端木绯从耿听莲的身侧走过,二人说说笑笑,像是根本就没有把耿听莲放在心上。
耿听莲面色微僵,嘴角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涵星歪着螓首故意冲耿听莲呵呵地笑一声,然后也步履轻快地跟上了端木绯与舞阳。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耿听莲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跟在舞阳身边四个月,对这位大公主也有几分了解了,舞阳一向我行我素,骄矜自负,因此之前才会沾染上豢养僧人的流言蜚语。
哎,要是舞阳平日里谨言慎行,娴雅恭顺,别人又何至于会把那些腌臜事扯到她身上!
耿听莲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宫女提示说,张太傅来了。
众人急忙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没一会儿,课堂里就一片宁静无声。
着一袭青色直裰的张太傅很快就进了厅堂,模样看来与四个月前一般无二,性子也差不多。
他随意地扫了端木绯一眼,就径自开始用一板一眼的声音开始上课了。
端木绯本来就没睡够,顿时觉得好像听了安眠曲似的,眼皮越来越重了……
就坐在端木绯左后方的耿听莲正不以为然地看着她,眉心微蹙。
耿听莲返回京城已经四个多月了,这些日子,因为兄长耿安晧痴迷那个端木纭,所以她也稍微打听了一下端木家的几个姑娘。
端木纭才学平平,不过操持起内务来,还算井井有条,管着端木家的中馈一年了,也没出过什么岔子;端木绯年纪小小,据说棋艺和琴艺上都造诣不凡,尤其是琴艺,在宣国公府和凝露会上两度力挫那个有“琴之绝艺,北楚南付”之称的付盈萱,一时声名大显。
可是,这个端木绯也就一个快满十一的小姑娘,平日里看起来又总是一副懒散的样子,连上课都是这般心不在焉,就差当场打哈欠了……她真的如传闻中一样吗?!
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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