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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小肥胖一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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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康熙也没有直接决定。

禁矿,本也是康熙想好的策略。可事情大,一旦处理不好,  反效果明显,康熙也很是谨慎。

当下就端起来茶杯,  慢悠悠地品着茶,发现大臣们都看向自己,  笑道:“采矿乃是大事。锅碗瓢盆的,哪样儿哪离开铜铁金银?诸位卿家尽情发言,  集思广益。”

大臣们知道康熙的态度了,  这明显是被四贝勒的反对影响了啊。

皇上可真不是说这样话的性格。

太子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霍然站起来。

“汗阿玛,凡事以安稳为要。旷工聚众闹事,  滋扰地方治安,蛊惑民众,  禁矿是最好的办法。”太子端着皇太子的威仪,  “若不禁矿,各地方bao动不断,  朝廷每次为此耗费军力兵力,  大动干戈。”

吏部侍郎杜默臣紧跟着站出来,痛声道:“皇上,  旷工们大多是流民,  接着开矿的活计聚在一起,  极其容易闹事。禁矿对作坊生产确实有影响,  然目前却是最好的办法。臣等知道皇上仁慈,然此乃必须之举,臣等会尽量安抚旷工们的活计,  开荒种地。”

对作坊生产确实有影响,这才好啊。在座的,大部分保守派早就看不惯作坊商业的兴起了,恨不得禁矿禁机器什么都给禁了。

都去开荒种地好啊,一帮子刁民若再不老实,直接打杀了。

大臣们一时站出来大半儿,都是鼎力支持禁矿之策。

“皇上,我们的矿都是天生天长,现在开采过大了,将来我们的后人去哪里找?现在禁矿,也是为了后人好啊。”

“皇上,江南的大机器经常对着蓝天白云冒黑烟,都是烧煤炭烧的,天空是蓝的,白云是白的,天地之威不能碰触。当禁机器用煤炭。煤炭开采必须严加管制。”

“皇上,作坊兴起,机器兴起,破坏蓝天白云,这是我们大清的罪孽。我们现在不管制,都会变成千古罪人啊。”

“皇上,……”

唾沫横飞的,颇有群情激奋的架势。

工部的官员们都看向四爷:难道这才是太子殿下的目的?攻击工部,打击商业作坊,进一步拉拢保守派官员们?

但是端坐着,眼睛微合,纹丝不动。他们便也忍住了这口气,憋着脸,装没听见。

和八爷亲近的官员们也有点懵,齐齐去看八爷: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禁矿就禁矿,合计着是等在这里?打击四爷?

八爷微微一笑,暗示他们稍安勿躁。

可情势越发激烈,要一些中立派也心生疑虑。人都是容易随众。当然,他们是大臣,心思缜密,议政大臣·满洲正白旗副都统·阿密达站出来:“启奏皇上,臣是武夫,不懂国家大事。臣知道机器的好处,兵器改进的必须。然矿上开采,可能确实该禁止一二。北京门头沟煤矿上就经常出现打闹,其他地方更是不服教化。臣建议,不管要不要禁矿,于情于理,朝廷应该管一管。”

这一下,更多大臣倡议禁矿了。

接替隆科多位子的蒙古旗都统鄂缮猛地站起来,忠厚老实的紫面堂一片豪爽:“启奏皇上,臣附议阿密达都统的建议。或者现在禁矿了,过一段时间再开也行。”

户部侍郎阿进泰站出来:“皇上,臣也附议阿密达都统,……”

情势再一次变化,分不清太子的人,还是保守派,还是中立派……好似六部九卿八旗议政大臣等等,都真心思考后,同意太子的提议。

八爷看一眼都统鄂缮,脸上的笑容加大,如果不是上辈子的经历,谁能知道,这是太子的铁杆之一那?装的倒是挺憨厚中立的,装的还挺像的,挑拨众人情绪还挺精明的。

偷看一眼端坐品茶的老父亲,还是不动如山的四哥,摸着下巴一乐:四哥估计对太子爷的铁杆有谁,也都忘记了。

再看一眼阿密达对此情景纳闷且皱眉的面容,眼里含笑:阿密达已经意识到,鄂缮在利用他做招牌了?

再看一眼刚提拔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的陈廷敬,索额图和佟国维都下去了,看似以陈廷敬为首了,这老头子一贯精明,面对皇太子这般附和士绅们的国策,不表态?这是,自己缩了?

八爷正在琢磨那。

新一任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站出来,声音高昂:“启奏皇上,臣有不明白之处。禁矿的理由,同僚们已经有很多。然不禁矿的原因……,八贝勒所说,臣明白,八贝勒悲天悯人,最是宅心仁厚。四贝勒所说,臣愚笨,可否请教四贝勒。”

礼部侍郎揆叙紧跟着:“启奏皇上,臣也想请教四贝勒。”

八爷有点懵。

你们两个要做什么?爷这辈子可没有拉拢你们啊,你们要对上四哥自己找死,可别怪爷啊。

八爷奇怪,其他大臣们更奇怪,吵闹的跟菜市场一样的喧闹都停了下去,沉沉的目光压向他们两个: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是不是要帮助四爷说话?

阿灵阿和揆叙岂能是怂的?他们的出身和性格,也不是忍让的。阿灵阿当下就怒色道:“诸位同僚,都看着我做什么?可是有指教?”

揆叙斯文体面地一笑:“诸位同僚,我们愚笨,实在是想不通。这不明白,也不好做判断不是?诸位同僚有明白的,还请赐教一二。”

!!!

太子脸上僵硬。

诚郡王胤祉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儿。

八爷情不自禁地笑了。

康熙也笑了,几个一直沉默的老臣们都笑了出来,兵部尚书·议政大臣·马尔汉摸着白胡子,对康熙恭敬地笑道:“皇上,到底是年轻人有活力,脑袋瓜转得快。老臣也在琢磨四贝勒的话那。老臣就钻了牛角尖,怎么就没有想到,直接问四贝勒那?”

康熙笑哈哈的,指着这两个,对老臣们笑道:“年轻气盛,不知道要脸皮。朕也问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康熙和老臣们一起开怀大笑,澹宁居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变化,真有畅所欲言的开明之风。

陈廷敬等等大臣都跟着开心地笑着。

太子刚刚形成的气势,都被笑没了,一张脸气得扭曲。

阿灵阿和揆叙高抬着下巴,面容倨傲。

理藩院尚书容若看他们一眼,摸着胡子,浅浅地笑道:“皇上,他们呀,都是年轻厚脸皮。想不通就用心地想,若四贝勒直白地告诉他们,他们能有几分体会?”

满洲镶黄旗都统法喀跟着,薄责地看一眼这两个,对皇上严肃道:“皇上,四贝勒所言,甚是有道理。臣琢磨一点点,已然不敢出声,他们倒是无知无畏了。”

“哎~~”康熙挥挥手,骂道:“你们两个做哥哥的,不能老是打击他们。不懂就问嘛。”

看一眼阿灵阿和揆叙不服气的模样,听到自己的话重新抬起来的下巴,还是笑呵呵的。看一眼自家快要睡着的老四,嫌弃道:“胤禛,你来说一说。”吩咐小太监:“给你们四爷一杯茶,省的他犯懒。”

众人又是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意味深长的目光浅浅地扫过怒气勃发的太子等等人。

工部的诸位大臣已经急得要蹦起来了。

眼看小太监抿嘴一笑:“嗻。”手脚勤快地搬来一个小桌放在四爷的面前,恭敬地捧着一杯茶送上来。

四爷是真困了,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搓搓脸,无奈起身:“儿子谢汗阿玛赐茶。”

康熙对他眼底的疲倦一眯眼,摸着胡子,端着好好老父亲的架势:“喝了茶,快说。”

四爷:“……”六部九卿商议大事那,从来只有康熙有资格喝茶,特意给他一杯,这是要架着他在火上烤那?还是拎到案板上宰杀那?

四爷一低头,看一眼小茶几桌上的一杯飘香的龙井茶,感觉自己也就是一杯茶了,端起来用一口,借着喝茶的动作,隐晦地给工部诸位一个忍耐的眼神,一放下茶杯,清朗的俊脸上的惫懒的小表情跟那要上刑拷问的牢犯似的,越发地无奈。

起身,面对康熙恭敬地鞠躬行礼,讨巧地笑:“汗阿玛,儿子可说了。”

将所有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康熙笑着给他一个白眼:“吃了朕的茶,还不说?”

四爷:“……”

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再端起来茶杯用一口润润嗓子,抖擞起来精神,在康熙要气得打他众大臣憋笑愤怒呆滞都要掩饰不住的时候,出声了。

“汗阿玛,诸位兄弟同僚,胤禛最近也听说了门头沟旷工闹事的事情,专门去了几趟。胤禛的一点小想头,分享出来仅做参考。”

他的一口京城官话字正腔圆,北方儿郎天生的一股正义凛然的感觉。却又是带着他个人的特点,慢条斯理、开朗温和。磁性,有点儒雅的味道,如酒酿般香醇,如玉泉山水一般干净清澈,即使再讨厌他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认,听四贝勒说话,就是一种心灵的享受。

“汗阿玛,儿子去门头沟,听到一句话,叫‘家有一口粥,不上门头沟。’北京西部的门头沟煤矿,出产让千家万户暖洋洋的煤的煤矿,怎么就成了老百姓眼里的危险去处了呢?儿子也很纳闷,儿子到了门头沟,和旷工们说话,跟着亲自下矿几次。因为没有专门的通风设备,旷工们只能封闭已经废弃的巷道,然后利用不同井口的气压差让井内形成自然风。有时为了确保空气流通顺畅,还在井口布置手拉或脚踏的人力扇风机。而排水,露天煤矿虽不需考虑这个问题,但随着地下矿越来越多,这着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因为没有机器抽水工具,许多矿井都随着积水越来越多而直接被遗弃。实在不行的,那就另外安排一批‘挑水宫’,用人力,借用水桶或辘轱将地下水运送到井口。旷工们使用的工具,包括金属斧、金属铲、木铲、木槌、船型木斗、竹篓和辘轳等等,旷工们为了在井底照明,自己发明了灯龛,……汗阿玛,儿子惭愧,儿子从小到大的生活,离不开煤炭,却是如今方知道,煤炭是这样产生的。儿子打小习武,在井底呆了两天就熬不住了。而旷工们可以用干粮冷水熬七八天,不晒太阳。汗阿玛,”四爷停顿片刻,端起来茶杯用一口茶,为人子的目光期盼地望着老父亲,“汗阿玛,旷工们,但凡有其他的生计,不会去做旷工。都是迫于生计,要养一家老小。”

久久的安静。

随着康熙轻轻的一声叹息,澹宁居大殿里,静的落针可闻,呼吸都好似停了。

四爷那标志性的,因为说话多而略低沉沙哑的声音,还久久萦绕在耳边,依依不肯消散,仿佛有一种异常优美愉悦的东西,从耳朵的深处渗到里来。又仿佛是一杯千年老酒,闻之即醉。

更有几个心神稳重的大臣们意识到,这声音里,四爷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力量。一种要人无法抗拒的霸道力量,任何蛮横敌对的人听到这种声音,也会不知觉变得和颜悦色地听从……不是威胁,而是无法形容的威严,充满了平和,洋溢着耐心,是明朗而清亮的,听了心都要酥掉了,变得心胸旷达而心生慈悲。

“老四啊,……”康熙看着四儿子,摆摆手,“坐下来。”环视一圈寂静无声的大臣们,眉眼慈爱,眼里浮现一抹愧疚。“朕惭愧,朕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下过矿,不知道朕天天用的煤炭,是怎么出来的。是朕忽视矿工们了啊。老四说得对!他们都是迫于生计,他们不是刁民,他们都是我们大清的功臣!”

深呼吸一口,望着表情不已情绪激动的儿子们大臣们,康熙面容沉痛。

“朝廷若禁矿,他们的生活该怎么办?他们若有其他的活计,回去做旷工吗?‘家有一口粥,不上门头沟’,”康熙脸上一抹苦涩。“北京的矿场都这样了,其他地方那?”

看向老八胤禩面上的羞愧,赞道:“胤禩没有下去矿,也会去想一想旷工们的生活。诸位卿家,你们也要想一想。”

朕不要求你们和老四一样下矿,朕只要求你们想一想。今天康熙因为他们每一个人的表现,那一丝丝放松都收敛了,脸上出来一抹标志性的帝王仁慈和无情,要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却都知道,皇上对四爷的表现很是满意。

大臣们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一部分闭口沉思,一部分心里愤愤不平,却不敢看四爷,都去看八爷,齐齐夸道:“皇上,八贝勒思虑周全,是臣等只顾着大局了。”“皇上,八贝勒慈悲为怀,臣等一定和八贝勒学习。”……

八爷看一眼专心品茶的混账四哥,作为一个靶子面对所有箭,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谦虚道:“汗阿玛,儿子也要和四哥学习那。儿子也要去矿里看看。”

“嗯。该去。”康熙摸着胡子,看着老八慈爱地笑,笑的八爷差点急得跳起来。康熙却是没有发觉一般,扫视一圈,笑哈哈的:“当然,老四的说法只是一个方面。诸位卿家说的都有道理。兹事体大,慢慢商议,不着急。”

还没完全回神的众人机械地答应着:“吾皇圣明。”

康熙点点头,墙上的自鸣钟响了起来,一声声宛若泉水“叮咚”,康熙:“午时了,都去休息吧。今天商议不出来,明天天气好,下午再议。”说着话,站了起来,小太监打起来帘子,康熙抬脚走向偏殿。

太子领着群臣行礼高喊:“恭敬汗阿玛/皇上。”

各自回去休息,都是脚步沉重。太子气得和幕僚们大骂:“混账!混账!”一把摔了手里的茶杯。胤禩一路上琢磨明白了,在床上猛地一坐起来,和八福晋高兴大喊:“痛快!痛快!”吓得八福晋问他“爷傻了?”大臣们困意全无,一路上沉默地来到自己家或者衙门,身处私密安全的地方,齐齐长长地出一口气,抬头望着窗外的蓝天,春天的蓝天很蓝很温柔,宠着白云一朵朵地飘在上面,好似活泼顽皮的孩子,不停地变换形状。

是不是,就和皇上宠着四贝勒一样那?

皇上明知道,太子殿下的提议是对的。

皇上一开始也要答应了。

可是四贝勒一开口,就完全变了。四贝勒如此离经叛道,堂堂一个皇子之尊亲自下去矿井,他要做什么?

随即又是苦笑。

不管四爷要做什么,四爷成功了,自己的嗓子面对他失声了,说不出来反对的话了。

陈廷敬面对找来的清流大臣们,和李光地对视一眼,笑容最苦。

四爷那一番话,给人无法言说的感觉,好似工部新研究出来的,地球重力,磁性、温柔,带着地底深处最原始强大的吸引力,要人的心神每分每秒都想向他的声音靠近。

即使自己历经无数风波,自认定力过人也难免被影响,更何况其他人?

“都先回去午休,好好用饭。有话,下午再说。”面对众人的欲言又止,陈廷敬笑着,“我知道,同僚们都有很多话要说,我也有很多话说。等我们睡好吃好,再畅言。”

“都回去吧。”李光地道:“诸位手下还有今天的事务没有办,我手下也有事情,午休起来吃完饭,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办了。”

众人这才是散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伸手指按住眉心揉揉,苦苦一笑。

煤,与人类已经结缘太久。在远古时期,人们就已经开始把煤当做燃料。秦昭王修建“长城”经过岁月洗刷,城墙的土垣中已经露出来煤燃烧过后的残渣。宋元时期,多地更是形成了不少规模较大的煤矿。然而尽管煤早就走入了人们的生活,人却始终没办法好好处理这些“黑黄金”——煤矿开采始终完全依赖手工。

井拓、采煤、掘井、排水、照明和通风等一系列工序和技术不断改进。矿井根据地势形成了竖井、斜井、斜巷和平巷相结合等多种形态。旷工们不光自己想办法照明,还将榫卯带进去做支架,在幽深黑暗的地底,作为巷道支护。

可是,采矿经过千百年的发展,依旧是危险重重。

可以说,采矿人是在用生命换煤矿。他们缺少个人防护,工作工具简陋,完全依赖人力,井底的环境也并不稳定,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家有一口粥,不上门头沟”,流露的正是老百姓对煤矿开采过程中人身安全的忧虑。

这样危险的活计,还去做的人,在世人的眼里,比八大胡同的龟公都不如的,那真是低微到地底下跟蚂蚁一般,从来没有哪一个士绅富商看他们一眼。

“我们的四爷啊,……”陈廷敬摇摇头。“说他只是单纯的同情矿工们?他自己都不信。他那一身气派比谁都尊贵,却能亲自下去矿井。嘿,……”举目望天,默默地问老天爷,要四爷投胎在皇家,为的就是要变一变天吗?

良久,陈廷敬苦涩一笑,转头再看一眼目光询问的李光地,无奈道:“机器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李光地的语气带着愤怒:“老兄,晋商们在研究采矿机器的事情,你还要瞒着?你们是不是找到四爷了?”

“我说这事情,我也无法做主,你信吗?”陈廷敬叹口气。“我出身山西,家里也有矿,我在朝廷做官,在八大皇商面前说话有分量,可这么大的事情,你认为,他们谁会听我的?”

“不瞒老弟,愚兄也是纠结。”陈廷敬一摊手,诉苦道:“我是朝廷官员,我自然要站在士绅们的利益上。可我出身在山西。”

李光地因为他无赖的态度,气得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四爷看准了时机。我都怀疑,太子殿下上那个章程,也是被四爷背地里安排谁蛊惑的。四爷是看准了,索额图和佟国维都下去了,朝堂上只有你一个顶着,你又是出身山西!全大清的煤炭矿,山西有一大半!”

李光地说着话,手指着陈廷敬还是犹豫的面容,气得身体都颤抖。

“你知道,四爷这一步一步的,拉起来墨家,儒家会面临什么吗?啊!老兄啊,你也是读着四书五经正经科举考上来的!”

李光地紫涨着一张脸,呼吸急促,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廷敬。

可是陈廷敬只能抗住了。

“我是儒家子弟。可我也是山西人。你要我能怎么办?!”陈廷敬也是被逼急了。一甩袖子一番话脱口而出:“你知道山西八大皇商的分量,我家这么有钱,我家也不是其中之一。我家查手不进去!”望着李光地气急的脸,拍着胸膛“砰砰”作响:“老弟,我也是山西人,我打小看着乡亲们下去矿井,听管事的说,这个月的伤亡,上个月的伤亡,我不想家乡好吗?我不心疼吗?我要无动于衷,我还是人吗?”

安静。

李光地沉默。

陈廷敬从袖子里掏出来手帕,擦着眼泪,眼睛红红的。

外头传来贴身小厮的通报声:“老爷,李大人,高大人来了。”

是高士奇。

两个人忙收拾表情,请进来高士奇。高士奇进来,看见他们脸上残余的愤怒,却也没有询问。他面色凝重,对两位好友道:“我刚收到消息,皇上可能要在下一次博学鸿儒科中,加收边境和沿海的考生,”望着他们震惊的模样,艰难地吐出来:“山西、陕西、福建、南海……”

李光地是福建人。

两个人身体一晃,跌坐在椅子上,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廷敬是震惊皇上的布局。

李光地是感受到了陈廷敬刚刚的为难:身为儒家官员,要保证儒家的地位。身为福建人,能不希望家乡好吗?

高士奇大体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也只是一点点。皇上这一步一步的布局,从关外边境上的教育普及,参加博学鸿儒科,……他是浙江人,他很担心江南士族占据朝堂三分之一的地位不保。

四爷回家来午休,脑袋挨着枕头立即呼呼大睡,俊脸上带着一抹明显的疲惫。

四福晋悄悄进来看一眼,知道他前几天下矿实在累到了,估摸着要休息小半个月才能缓过来,搬来一个小马扎坐在床头,动作娴熟地给他按摩头部,眼里都是心疼。

等到四爷越睡越沉,表情放松,呼吸绵长,四福晋悄悄地出去,自己回去正院睡一会儿。

弘晖和十七叔叔午休起来,穿衣洗脸洗漱,去正院用饭。屋里小丫鬟正在摆膳,却只有额涅没有看见阿玛,好奇:“额涅,阿玛?”

四福晋温婉地笑:“你阿玛还没起来那。稍等一等。十七弟和弘晖饿了吧?先用汤。”

“额涅,阿玛睡懒觉,弘晖要去找阿玛。”弘晖抬脚就跑,小短腿跑的飞快。

十七阿哥道:“四嫂,弟弟也去看看四哥。”追着小侄子跑了出去。

四福晋:“……”想喊一声“给你阿玛多睡一会儿,  ……”又担心爷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好睡。几个奶嬷嬷抱着两个女儿来,四福晋听着女儿们扎着小胳膊喊“额涅”,一说话一分神,又有门口小厮来报八福晋来了,六福晋抱着弘时来了,忙安排加菜。

正院里聚集了几个妯娌们和孩子们,说着话其乐融融。

前院里,叔侄两个一起跑到阿玛/四哥午休的前书房,发现阿玛/四哥果然还在睡觉,一起趴在床头嘿嘿直乐。

弘晖亲亲阿玛的面颊,学着他阿玛喊他起床的语气,轻声道:“阿玛,阿玛,吃饭了哦?”再亲亲:“阿玛,太阳晒着屁股了哦。”脸蛋儿贴上阿玛的脸,贴了一脸自己的口水。

熟悉亲近的气息,要四爷依旧陷在沉睡中。

十七阿哥胤礼好奇地看着四哥睡懒觉的模样,和平时教训弟弟们的样子大不一样,不光没有威严,还,有一点孩子气,看一眼闹着的弘晖:弘晖侄子可能就是遗传四哥的,比一般孩子聪慧伶俐,也更纯净无暇。

弘晖发现阿玛眼睫毛也不动,嘻嘻笑着,直接将自己的脸蛋儿整个贴上阿玛的脸,开心地喊着:“阿玛,阿玛,看弘晖的脸和阿玛的脸一样大了哦。”

十七阿哥噗嗤笑出来。

四爷没睁眼,呼吸不畅,要他一伸胳膊,抱住了胖儿子夹在胳膊里,继续睡觉。

弘晖惊喜,在阿玛的怀里蹭着小脑袋,糯糯地问:“阿玛,阿玛醒了?”

“你阿玛没那。”

门口传来八贝勒的声音,胤禩笑吟吟地进来,听到十七弟和弘晖都欢喜地喊:“八哥”“八叔”,脸上笑容加大,看一眼睡懒觉的四哥,抱起来胖侄子,响亮地亲一口:“弘晖,前两天是不是和你阿玛一起去门头沟了?”

弘晖两只胳膊搂着八叔的脖子,响亮地亲一口八叔,大眼睛亮亮的,却有一抹郑重和认真。

“八叔,弘晖和额涅去给阿玛送饭啊。阿玛去门头沟挖煤,养家糊口啊,养弘晖啊。”

胤禩:“……”使劲眨眼,还是怀疑自己幻听了。

和十七弟对视一眼,发现他挤眉弄眼的暗示,听着弘晖在眼前呼唤:“八叔?八叔?”

“哎,八叔在那。”胤禩咬着后槽牙,再亲一口胖侄子,艰难地回应一句:“弘晖的阿玛真能干。弘晖不怕啊,八叔家里有银子那,弘晖去八叔家里吃饭好不好?”

“八叔,弘晖要陪着阿玛吃粗粮哦。”弘晖很严肃。“弘晖的阿玛最能干,弘晖吃粗粮吃饱长大。”

可把胤禩感动坏了。

紧紧地抱着胖侄子在怀里,脑袋贴着自己的脖子,感受他小小的身体里小火炉一般的温热阳气,一低头,深深地呼吸一口。嗯,果然都是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奶味儿。他无声地笑了开来。

四爷朦胧中看见弟弟儿子们的身影,一个翻身,精神上睡饱了,身体里还是有一股子疲惫,要他浑身更懒了,懒得连睁眼的力气都不想用,一闭眼,口中模糊说着:“你们先去用饭。我马上来。”

胤禩/胤礼/弘晖:“等四哥/阿玛一起。”

四爷:“……”

还想再懒一会儿,也不成了,多么甜蜜的烦恼。四爷心里微笑着,费力地爬起来,要弟弟儿子照顾着洗漱梳头穿衣。

饭后,四福晋和妯娌们、孩子们赏花说话。

十七阿哥领着弘晖开蒙读书。

四爷和八弟、九弟、十三弟、十四弟,在书房品茶,人歪在美人靠的长椅子上,一点形象也没有。八贝勒在泡茶,兄弟们有说有笑的,他懒得只想歪着,喝茶的力气也不想用。

胤祥看着四哥明显还没休养过来的疲惫,放下茶杯,目露关心:“四哥,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

“请假也没用。”胤禵皱眉道,“四哥去请安,额涅要太医给四哥把脉了,说只能靠时间休养,要大半个月那。”

胤禟心疼道:“四哥,你说你干嘛亲自下去矿井?我们这打小练武的也是不灵的。反正弟弟每次在地里收割麦子一天,那就累得三四天缓不过来。”

“那是九哥你太胖了!”胤祥和胤禵齐声瞪眼胤禟。胤禟生气地瞪回去:“九哥这是比喻。九哥在说,我们武功好,但不是使力气的人。懂?”

“不懂。”

“二月份春耕的时候,谁喊累的?”

“九哥。”

胤禟气得抬脚就踹。

胤祥和胤禵一边躲,一边嘿嘿直乐。

胤禩看一眼四哥懒洋洋的姿态,拎着一个靠垫递给他,笑道:“都别闹。你们该去无逸斋上课了。”

胤祥/胤禵保持欢笑的动作不动。胤禟拍着椅子扶手直乐:“虽然成家了,但没有差事,还是要去读书,是不是这几天都偷懒了?”

“去就去!”

两个弟弟真的生气了,一起身,闹脾气道:“我们也会有差事的。”转身走了。

胤禟看着他们气哼哼的背影,更是放声大笑。

胤禩瞄一眼四哥:“四哥,十三弟和十四弟的差事你怎么想的?十三弟经常跟着汗阿玛出巡,但也要多加锻炼。十四弟不跟着出巡,老去无逸斋读书,也不是事儿。”

“是的四哥。十四弟再憋下去,真要憋疯了。”胤禟脸上的笑意一收,诉苦道:“这几年,汗阿玛出门就喜欢带着太子爷和十三弟,四哥你还能跟着凑上去几趟,我们就苦哈哈地留守。不说本就没有差事的十四弟,我们也憋得发霉。”

四爷眼睛半眯着,宽广的素袖薄薄拂过朱漆雕花的美人靠,动手调整八弟递过来的靠垫,人朝靠垫上一靠,说话也没有力气的样子:“先有零散的差事做着,再看机会。”

胤禟黑胖刚毅的脸堂上越发不忍和担忧:“四哥,你说你,非要亲自下矿井。今天下午还是在家里休养,不要去工部了。”

四爷端起来茶杯,手指摩挲茶杯的杯口:“我下去矿井看一看,才是真正地知道情况。”用一口茶:“五弟要准备去非洲,他手里的差事,你有空和他交接,配合六弟。”

“知道~~”胤禟愤愤地端着茶杯一饮而尽,嘟囔:“我说要去西洋好多次,都不成。哪知道是五哥先出门。四哥你就是偏心。”

八爷噗嗤一笑,目光温和,拎着茶壶给他续上茶郎朗道:“你亲哥就是这点机灵。你天天咋咋呼呼的,光嘴巴了。”

“哼!”

胤禟大不乐意,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排行低的苦闷了,亲哥养在皇太后跟前儿,天然身份高一头。亲哥和四哥关系更好,一起长大,他天天累死累活地忙,也要排在亲哥的后面。

“四哥你就是偏心。”胤禟一倾身,抓住四哥的衣袖求道:“四哥,我何时能去西洋?”

“你的酒楼盈利怎么样?”

四爷淡淡的一句,吓得胤禟不敢吱声了。一低头,到底是不甘心,低低道:“四哥,我那酒楼没有一点不法之事。……我将酒楼给管家经营,真的。四哥,你不要岔开话题。”

四爷抬手给他一个脑崩儿:“至少等你五哥回来的,再考虑你的要求。”

胤禟傻眼。他亲哥去的是非洲!非洲!一来一回要几年?

胤禩摇摇头。

不过,他也震惊四哥的安排,看向四哥,询问道:“四哥,弟弟也没想到那。五哥还有这样的胆量,汗阿玛还真答应了。真是去那吃泥巴的非洲?”

四爷点点头:“都说外面的世界大,将来你们都出去看看。”

!!!

哥俩都有点傻。

外头传来十阿哥胤俄的声音:“四哥?八哥?九哥?”

胤禟愣愣地回应一声:“都在,你自己进来。”

“我不自己进来,还怎么进来?”胤俄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没有察觉屋子里的气氛,也没发觉两个哥哥的表情傻乎乎,一撩袍子坐下来,从袖筒里掏出来一本剧本递给四哥:“四哥,三哥要人写的剧本,我要戏班子看了,都说好。你看看。”

四爷兴致起来,接过来剧本慢慢地翻着。

胤俄一看,自己拎着茶壶,拿过来茶桌中间的一个空茶杯,自己倒茶,微微惊讶道:“八哥,九哥,你们怎么不说话?”

两个哥哥齐齐咳嗽一声。胤禩道:“那什么,我在想我那剧本那,这几天完成一半了。”

“什么剧本?”胤禟好奇。

“好剧本。”胤俄喝完一杯茶,自己再倒一杯,手脚比划大夸特夸。“灵怪故事,铁骑、公案之类,和元代的肉傀儡戏类似,小孩儿喜爱的民间神话或以打斗为主的武戏。我看着也喜欢得紧。”

四爷将剧本递给八弟和九弟。哥四个讨论一番,末了说到正事,胤禟挤挤眼,小声道:“四哥,你不知道,这次山东灾民流到北京,大家伙儿都忙着救灾那。户部给事中黄鼎楫、汤右曾等人合疏弹劾李光地抚绥直隶灾民不利,不将灾民逃散情形据实陈奏,请求朝廷严加处分。都察院的御史吕覆恒劾奏高士奇早年贪污,去年秋审随意判决、荐人不当。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汤右曾几人和刑部的王士祯交好,都是我们太子爷的知己好友。”

胤俄喝了几杯茶,吃了一碟子点心,此刻抓着爪子“咔咔”地磕着,奇怪:“太子二哥为什么打压李光地?”

“谁知道那?”胤禟也琢磨不透,摸着下巴犯愁:“太子殿下,不是应该拉拢吗?这次下去那么多人,多少官员想要再上爬一步,汗阿玛看似没有在意这些弹劾,但是只升了陈廷敬做大学士,李光地和高士奇都没有份儿。”

八爷微微一笑:“没有人弹劾陈廷敬?”

“怎么没有?”胤俄一抬头,显摆道:“这事情,你们都不知道,我知道。山西的一个戏班子进京,其中一个角儿去拜见我,说了一些事情。说陈廷敬老家里的生意缩了不少,被人打击了那。陈廷敬这么多年没有被人抓到把柄,一身清白,不就是因为家底子厚实?这没了钱,哥哥们说那?”

这可真是……毒辣。

八爷猜到是可能是索额图倒下的过程中,这三位的做法引来的敌意。看一眼四哥,发现四哥望着碧蓝的茶汤,目光有点散漫,犹豫道:“四哥,你真的要旷工们也有正式作坊的匠人待遇?”

“什么!”胤禟和胤俄一起惊呼,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哥。

四爷的思路被打乱,闻言一抬头,愣神片刻,抚掌大笑:“八弟好主意。”

胤禩胤禟胤俄:“……”

“八哥,你出的什么主意?”胤禟和胤俄一起对八哥怒目而视。

胤禩懵,使劲眨眨眼,瞧着四哥眉眼喜气,还有力气端起来茶杯的模样,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被四哥坑了!

果然,两个傻瓜弟弟一起义愤填膺:“八哥,你给四哥出的主意,你帮四哥。八哥你不知道朝堂上的人都盯着四哥吗?矿工还要求待遇?这是戳戳儒家子弟们的脊梁骨那,……”

胤禩听着两个弟弟叭叭叭的责备的声音,嘴巴一张一合,气得五官变形,全无平日一点温润如玉的模样。四爷看一眼,觉得,这样的八弟果然更可爱,悠哉哉地品茶,对着气急败坏的八爷露出八颗牙齿,洁白一笑。

八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背过去。

混账雍正!

八爷心里各种诅咒混账四哥,可他只能在心里骂,那憋气的啊,憋的他一张脸通红。思及这件事的困难,可能自己又要弱不禁风地吐血一次,眼睛先湿了。

跟小时候每次被欺负的只能嚎啕大哭一般的可怜模样儿。

悲愤难言的八爷从四贝勒府,来到理藩院,却又听说容若的外室沈宛病了,容若匆忙出去探望,他赶紧接过来容若接待南海土司们的差事,忙到天黑,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却又听到七哥说:“八弟有志气下矿井,七哥佩服。明天七哥陪着你,保证不拖你后腿。”

八爷眼前一黑。

他就是说一说啊。

实心眼的七哥也来添乱!

偏偏他还不能说实话,只能咬牙认了这“下矿”的事情,真要晕了。他这是什么命啊。

混账雍正是连番地算计着啊!

八爷好似看到狡诈的雍正悠哉哉地摊着休息的模样,气得心口疼。可是八爷再气,他只能咬牙答应七哥,明天上午就出发去门头沟,那就更气。

八爷真的气糊涂了,气得都要八福晋换一身粗布衣服,拎着粗粮馒头去给他送饭。

这帮忙是那么好帮的吗?

为什么朝廷对旷工如此厌恶那?

因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士绅们,天然地排斥看不起脏污的人。

又因为,像煤矿开采这样需要大量体力的活计,自然是身强体壮者更能适应。而这样的年轻人,本就极其容易被鼓动,干活又累又危险血性激发,只要有人喊一声“怎么样都是死,罢工!”就有无数人跟着罢工。

这是为官者最不喜的不定因素。

第二天早朝结束,康熙回来清溪书屋,听梁九功说老七和老八、老十三、老十四一起去门头沟了,甚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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