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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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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你还要练习?”

四爷站成标枪一般,双臂一次一次地搭弓射箭,脸上汗水哗啦啦的,练功服都湿透了,任由汗水哗啦啦的,六阿哥在身边围着好奇地看着。

他从西山打马回来,绕着四九城跑了几圈,跑的马吐白沫,人累得脸红滴血眼冒金星,也心疼马了,可还是一心的气无从发泄,直接在演武场里练习弓箭,这都大半个时辰了。

六阿哥巴巴地等着他,其实是好奇等同于关心。四哥总是懒洋洋的澄澈明朗,宛若天上的一尊佛爷下凡人间,从来没见过的这般情绪化的时候。

六阿哥问了几句话,发觉他没有反应,知道事情有点儿大,那更要等着。等到太阳偏西,武场老师们说再练下去胳膊受不住,上去强行制止。他忙拿着毛巾和水囊上去“伺候”着。

“四哥,弟弟给你擦擦。”

“四哥,你胳膊先不要动,弟弟喂你喝口水。”

六阿哥好似一只小蜜蜂般殷勤,只他哪里会伺候人?擦脸的动作仔细也笨笨的,喂水的动作小心翼翼也一点也不舒服,只是四爷这个时候又哪里又心情管这些?折腾的自己累到了极点,没有力气憋气了,正满腹的郁闷悲怆那。

一仰脖子喝水,大颗大颗的汗珠子顺着突起的喉结滚到衣领里。六阿哥不由地心疼四哥,忙拿着毛巾给脖子、手能擦的都擦了。

“四弟,你今天去西山,玩得开心吗?刚礼部和内务府的人找你试穿新郎袍服。”

“明天再试。”四爷对于成亲并没有毛头小子的激动或者害羞。

他一张脸红布一般,呼吸粗重,一开口嗓子火辣辣地疼,嘶哑干渴,六阿哥一听,赶紧地再喂几口水。六阿哥瞅四哥一眼,感受四哥呼吸间暖暖的热气喷在脸上,敏感地知道四哥还有火气那,继续绕着弯儿。

“那四哥,你要娶四嫂了,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还会带着弟弟们吗?”

“亏得你这都十岁了,还说傻话?四哥娶妻,就不是你四哥了?不带着你们带着谁?”

六阿哥嘿嘿笑,尴尬地吐着舌头,围着四哥的身边前后左右地转悠。

“那四哥,四嫂会喜欢弟弟们吗?弟弟要是夜里去找四哥一起睡,四哥还能陪着吗?”

“你四嫂自然喜欢你们。只她嫁过来后要打理家务,有她自己的事情做。你来找四哥,四哥自然陪着,等你长大娶妻,就知道了。”

“我才不要。”六阿哥鼓着脸嘟囔一句,察觉老师们因为他这句话偷偷笑,赶紧转移话题。“四哥……”

六阿哥吞吞吐吐的,因为四哥询问的眼神,瘪了瘪嘴,提起来水囊灌口水,耷拉着脑袋垂着眼,“那,四哥大婚后就要搬出去……吗?”

“嗯?”四爷看不见他神态,但明显感到他的沮丧,伸手在他瘦弱稚嫩的肩上怕了怕,“你以后大婚也是要开府出去的,只是你还是要保养注意身体……”发现弟弟的情绪越发低落,都有点伤心了,还抖着肩膀好像哭了。

四爷转而道:“你们不是天天惦记出宫玩吗?四哥这几天有空,带你们出去耍一趟。等四哥开府以后,还可以奏请汗阿玛接你们出宫住几天……”

“真的?”六阿哥惊喜地抬头,只面色还是不好,果然眼睛湿湿的,勉强高兴起来,也只是浅浅地笑了笑,好似儿时一般扯着哥子的袖子,“那府里的……地方够吗?给我们备着住着的地方?”

“这有什么难的?四爷一句话,都是你们四嫂操心,到时候你们多谢谢你们四嫂就是。”四爷因为他的反应笑了出来,走了这么一会儿,他身体上的燥热缓和了下来,“走着,和四哥去东三所去。”

“哎!”六阿哥响亮地答应,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半步,小小地欢喜又是委屈地喃喃:“还以为四哥只会邀请十三弟那。”

“……”四爷抬手给他一个脑崩儿,“你们不是四哥的弟弟?”

“哼!弟弟和弟弟不一样的。”

这还是别扭上了?

“是不一样,你呀,是哥子的六弟。”

!!六阿哥眉毛一挑,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挑上挑。

四爷逗乐了六弟,放下心,听他絮絮叨叨说起功课读书好汗阿玛给赏赐,弓马骑射不灵,汗阿玛临走还是特别嘱咐他和十一阿哥不要练功,四爷听着,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哪方面功课最好?”

“历史。弟弟最喜欢《春秋》和《史记》。”

四爷看着他骄傲带笑的脸,自己也笑着,懒洋洋的。

“最喜欢哪个历史人物?”

“南朝梁的陈庆之、韦叡。”

六阿哥脱口而出,眼睛亮亮的:“四哥,他们都不是很出名,但都是大英雄。”

四爷倒是愣了一下。

四爷即使大力支持六弟养蚂蚁大军,却也没想到六弟还有当大将军的心。

“书生做将军,陈庆之、韦叡是最佳代表。陈庆之连马都骑不好,关键时刻还得坐马车,但是他率领一支孤军,在没有任何后援和补给的情况下,从南京北伐一直打到洛阳,在北魏的领土上如入无人之境。”

“最后他攻克洛阳之后被几十万北魏大军包围,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全军覆没,但是他本人还是历尽艰险逃回了梁朝。华夏历史上如此人物仅有此一人。”六阿哥快速接口,眉眼舒展,带着期盼和向往。“还有韦叡也是纯书生,他有通风脚痛不能行走,上战场是让士兵用肩舆把他抬上战场。此人的风格是在战场上宁死不退,即使敌人的箭已经射到身边也绝不退避,抬肩舆的士兵如果想逃跑,他就将士兵斩首,换人继续抬。北魏鲜卑都是些凶狠的将士,但是对韦叡十分畏惧,称他为“韦虎”。”

“不错。既然你这么喜欢,四哥倒要好好考考你了,去你的住处将你的书本拿来。”

六阿哥听了吩咐,知道今儿是从四哥嘴里问不出来什么了,又气又紧张地一溜烟儿跑了。

“四哥你先休息沐浴,弟弟马上回来。”

六阿哥喊着话,拐过回廊就看不到人了。四爷慢悠悠地踱着步,思及六弟的谈话忍不住又笑:难道六弟还真是将才?

四爷并不想对六弟的人生选择做出干预,只是一个皇子阿哥上战场,牵扯到军权,需要好好教导几句。

“四哥!我回来了~~~”

人未至,声先闻,六阿哥胤祚捧着小高的一摊书朝他跑来,四爷一打眼就看到上面第一本的封面。

古旧的黑色白字封面上,白纸签条的题名:《戚继光教孙子兵法训》。

胤祚心思灵敏,和胤禩、十三弟都不一样。对于这个弟弟他一点记忆没有,看胤祚的身体情况,如果不是小蝴蝶翅膀扇着,偶尔关注着,夭折是必然的。四爷摇摇头,可能身体弱还有志气的人,都不要多苟活几日,都想要尽可能地燃烧自己,一展才华。

“四哥!你重点考我这个……四哥上战场打仗很厉害,我都知道……”

四爷看他清雅中透着女孩秀气的小脸,目光一闪,刚洗漱沐浴换了汉家书生袍服,身上还透着刚沐浴过的水汽,他接过来书本一本一本地翻着,静静地看着弟弟:“六弟从什么时候开始读兵书的?”

“从,从四哥去边境……”胤祚凭直觉,四哥的问题严肃,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极力想证明自己,立在他跟前努力板着脸朗声答道:“四哥一直喜欢兵法练武……我不能习武,……”

四爷听着就觉着闹心,这还是因为自己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来,因为兵书里密密麻麻的心得笔记表情一变化,声音懒怠里带着一抹冷峻:“四哥去边境是参与谈判,不是打仗。跟去西征也只是担一个名头,并不是打仗。你知道,一个皇子阿哥亲自领兵打仗的意义吗?”

这还是第一次,四爷对六弟这般认真谈话,真把胤祚吓得不轻,可怜他一个小书生气的半大孩子,就算知道一点儿又哪里明白深浅?清冷淡淡的问话在耳旁回响,要他六神无主,愣愣瞅着哥子,苍白的双唇倔强地咬着,人傻站着不敢坐,双手还下意识的攥着这世面上属于的孤本。

“不要害怕。”四爷安抚弟弟,合上书本,放松表情,右手屈着两个手指敲着梨花桌面,闲聊天的语气。“你喜欢读这本书,是不是偷偷的?这书,谁给你的?和四哥说实话。”

四爷面对福惠一样的六弟,总是和颜悦色的,况且只是喜欢读一读还没做其他的六弟。看见他满眼的泪花,觉着这样问话的语气也重了,再缓和缓和神色,待要开头,猛不丁的,六阿哥高声问道:

“四哥,我不能读这些书吗?是十三弟在三哥的书架上拿给我的,四哥你不要怪十三弟,三哥要四哥的一套春盛,十三弟拿春盛换的。”

六阿哥哭花了小脸,哽咽着:“虽然弟弟不喜欢十三弟,但弟弟一人做事一人当,弟弟承十三弟的情。”

四爷抬头按按眉心,他就纳闷自己的春盛怎么每次用了几次就不见了。

“这个事情,四哥知道了。四哥只有一句嘱咐你,如果有一天汗阿玛问你,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许有一句隐瞒。包括今儿四哥和你的谈话。六本书,四哥一本本地问你。”

“四哥,弟弟记住了!你尽管问!”六阿哥的眼睛亮了,金灿灿的傍晚落日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身上,他眼里的光芒脸上激动的红晕,胜过火红的晚霞。

四阿哥这尊佛爷,好似来自远古魏晋的山间弥勒佛坐像,惫懒平和、温文尔雅、雍容大度、慈悲端庄、神势肃穆……不管哪一种,都是令人肃然起敬,仰慕神往的。

十三阿哥说的“盘古巨人的四哥”,也是有渊源的。打小听着他故事长大的弟妹们,都觉得他们的四哥头与山齐,足踏大江,双手抚膝,广额丰颐,临江端坐,悟道成仙……

他身边跟着的宫女太监都好像沾染了他的性子,一举一动皆是不同;他用过的物件儿、院子里的摆设都好似香气袅袅,此刻六阿哥漫步在四哥的院子里,就觉得,墙上柱子上屏风上精湛的雕绘,古拙大气的色彩,无不蕴藏了内敛而灵逸的“四哥”风华。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春日里小雨细细绵绵,他沉浸在氤氲的烟雨中与缥缈的沉香里,听四哥弹那意大利的钢琴,山水风月、诗词书画、戏曲评弹,禅机仙气……就连屋顶的青瓦都澄澈明朗。

摇曳的烛火,微翘的檐角,孤傲地眺望远方,哼!六阿哥细听琴声,一琢磨,四哥一定在将十三弟等待,回忆为十三弟送别的时刻。

隔壁的三阿哥循着琴声,自己打着一把油纸伞踏着木屐缓缓走进,一眼看到他气恼不甘愤怒的小样儿,不由地好奇。

“六弟,谁惹你了?”谁不知道六阿哥和十一阿哥身体弱,可不能受气啊。

六阿哥站在廊下,听到声音一抬眼,见到小太监正在帮三哥接伞换鞋子,而三哥一脸八卦地巴巴瞅着自己,下巴一抬,撇着三哥道:“是被四哥训话了又怎么滴?”

“我就说嘛,”三阿哥接过来小太监手里的檀木香扇“刷”地打开,悠哉哉地躺到走廊里唯一的躺椅上,“乖,好好听琴静心。”

六阿哥瞪圆了眼睛:我刚坐的躺椅!

三阿哥装没看见,手里扇子慢慢扇着,身体有规律地晃着摇椅,半眯着眼睛一脸享受,还矜持地来个昆曲戏腔吟诵:“春雨淅沥淅沥~~,四弟弹琴,今儿真是我的幸运日呀呀~~”

六阿哥运气运气,一屁股坐到苏培盛再搬来的躺椅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一会儿,五阿哥来了,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也来了,四爷从书房一出来就被几个兄弟闹腾着要请客。

“原因?”四爷顺手接过来五阿哥带来的小点心,用一口。色泽金黄,玲珑小巧,外酥里嫩,唇齿流香,上头一层酥皮口感层次分明,一咬即散,不由地问:“这叉烧点心谁带来的?”

“我,四哥!”五阿哥兴奋地拉着他的袖子,憨憨地笑:“四哥,他们要赶在四哥没大婚之前多聚聚那。”脑袋凑上前,与有荣焉的小样儿:“就知道四哥能吃出来不同。这是汗阿玛特意要膳房给皇祖母做的秘制叉烧酥,素油素馅的。”

四爷:“挺好。”

九阿哥愤愤:“五哥,我昨儿去找你,我怎么没吃到?”说着话,抓过来一块大口地咬着,好似咬得是五阿哥的肉肉。

五阿哥一转头,白眼一翻:“我有好东西还要先给你?”

一句话把九阿哥噎的眼泪花花的,抖着胖手指着五哥,和四哥告状:“四哥,五哥欺负胤禟。”

四爷咳嗽一声,赶紧用一口茶顺顺。

三阿哥“噗嗤”一声,笑得好不欢乐:“五弟,九弟,你们别打岔。你们的四哥爱清净,不若三哥明儿摆酒我们聚一聚。”一转头:“四弟,你必须来。”

四爷正在揉着九弟的小脑袋,随口答应道:“好。三哥你定日期就是。”

五阿哥灵机一动:“三哥、四哥就今天。”

七阿哥重重点头:“三哥、四哥,汗阿玛明儿就回来了。”

七阿哥脸上带点儿第一次做“坏事”的羞愧,十阿哥是大声呼喊:“就这样说定了。三哥快去准备。”

“好。你们要吃什么?都报上来。”

三阿哥兴致勃勃地和弟弟们商议着,四爷躺在躺椅上慢慢摇着,眼睛微合,耳朵听着他们少年热情冲动的玩闹。

九阿哥尖叫:“三哥,你一定害怕三嫂彪悍,怕以后都没钱买酒喝了。”

十阿哥轰然大笑:“三哥,话本里那泼辣的婆娘都是管着夫婿管天管地,三哥,你一定要雄起呀。”

“怎么可能?”胤祉红着脸高喊:“你们的三嫂一定是温柔大度的人,三哥将来要红袖添香,一屋红颜那。”

……

闹腾的笑声一阵一阵,四爷好似听到又没听到:明天十三弟就要回来了,不知道会长胖一点还是瘦一点?

于这宴席,四爷其实纯属凑趣儿。他虽然带着小弟弟们的时候多,但他老鬼的心性淡得紧,又是惯于严厉的,跟一群小兄弟实在玩不到一块儿去。

况且以他的眼界儿,前世今生真正能看上的人都是少之又少,更不必说这一群毛头小子,大半没什么话可说的,思及上次从边境回来的酒宴,纯粹自己看孩子一样看着他们玩,摇头笑一笑。

精致玲珑、热气腾腾的春日野菜宴席,身边弟弟们玩斗草玩投壶的热闹,照例自己独坐饮酒,更觉得因着他骨子里带出来的性子,这辈子的小兄弟们对他本还是敬畏之心重,而亲近之情远。

四爷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胳膊一伸,护着不慎要摔倒的七弟,听九弟扯着嗓子认输唱歌,兄弟们起哄的欢笑……

外头小雨将停。三阿哥院子里的火把照耀的夜晚亮如白昼,花影重重伴人不眠,杨柳吐了新翠迎夜风,洁白的杏花开成了花雨,丝竹欢笑声响春意浓浓。四爷起身,拎着一个酒壶出来欢闹的屋子,安静地站在杏花树下,一双清亮深邃的眼睛望着天上十三的胖月亮。

月亮悄悄地出来,乌云慢慢地散,夜色火光下,杏花微雨中,长身玉立的高大少年头顶瓜皮帽一身书生玉色宽袍大袖,手持白玉雕花酒壶,微微仰着头,姿态随意地一口一口地饮酒。

恍惚间,也是这样的一个春天。六岁的太子一身杏黄太子袍服,急急地跑进来院子,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笑吟吟看着他懒怠挣扎的模样,兴奋地额头去顶弟弟饱满的天庭,“四弟,二哥今天的功课做得好,汗阿玛拿给大臣们看,汗阿玛和大臣们夸二哥那……”

他懒懒地皱皱眉毛,拍手:“二哥棒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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