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豁夷岛不下雪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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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这片紫得发黑的沙滩上,看浪花不时地冲上海岸,亲吻我的脚尖,然后头也不回地全身退去,凄凉的感觉肆意袭上心头。
我爬上最高的礁石,看着残阳似血下苍茫的大海,望眼欲穿——海的那一头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在我心里萦绕的千百遍,彼岸是否会有夜里发光的幽蓝小花,是否也有大片大片诡异的森林,甚至一处处森严戒备的禁区?彼岸是否也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善男信女,还有老老少少的怡然自乐,也会在盛大的节日里狂欢整夜?
有,还是没有?
左岸的肯定右岸的否定,我站在中间,连叹息的声音也微不足道。
豁夷岛上,从来没有沉沉的叹息声!
豁夷岛,从我出生到现在,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它半寸温润的土地。
岛上常年只吹西南风,所有的迎风松都往一个方向生长;岛上有终年不谢的花,蓝色的花瓣白色的细叶,夜里会发出淡淡的幽蓝飞光;岛上有山有树,溪涧纵横交错;岛上的长者从来不提过去,从来不向任何人诉说豁夷岛的祖先,岛主用他的威势统治着全岛,他的话就是权威,而在他身后支持的,是岛中人传言长生不死的六大长老,除了岛主,极少有人能见到他们六人。然而他们的命令却不时地通过岛主向外界传达。豁夷人虔诚地信仰着岛主和六大长老,从来不会放肆地询问那些没有答案只有惩戒的问题,所以,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安安定定地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一代一代永世轮回。
这样的生活*宁也太平淡。
然而没有选择——除有岛主命令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出豁夷岛半步。
这其中包括岛主的女儿——荩焕雪,虽然是至高无上的掌上明珠,可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又有谁比我自己更能深切了解?
所以,我总是一个人看着大海,一个人尝海水的苦涩。
彼时日落西山,夜幕深沉,海风退却了白日的温暖,渐渐变得寒冷,我抱紧肩膀,然后感觉有一件羽裳外衣披了上来。
我回头,是樗羽。
其实我不必回头便知道一定是他——我父亲最得意的部下,人称“无邪君”的护法战士,也是护法军中最年轻的将领。
而我回头,只为对他道一声谢谢。
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望着海面不说话,风吹开他额角的深蓝长发,露出那双有些狡黠而英气逼人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就你那呆脑瓜里想的东西,我用膝盖都能猜到。”他要是不在执行任务,就永远是一副不正经的表情。
“在等大呆瓜吗?”他问。他嘴里的“大呆瓜”就是我的哥哥荩焕哲,他三天前奉我父亲命令出岛办事,至今未归。
我无聊时就会在海边等他,虽然他从来不告诉我外面的世界,但每次都会给我带好玩的东西,我只能靠它们来打发无趣的时间。
“别等了,怪冷的,回去吧?”樗羽起身道。
我摇摇头,不说话,我未必真的非要看到哥哥回来,但是回去也是无聊,彻夜彻夜的失眠做奇怪的梦,是我最近很烦恼的事,我宁愿吹着海风,哪怕大病一场,也好过在那些诡异的梦里挣扎。
樗羽没有继续劝我,他的眼睛望向远处平坦的海岸边的一个异物,那异物吸引了他。
“那是什么怪东西?”他喃喃道。
我寻声望去,看见了躺在岸上的东西,海水不时地冲上岸侵袭着它。
我起身,月色下能看见的就只有黑色的一块,但那形状,像是一个扑倒在滩上的人!
“是个人!”我叫着,然后跑过去。
没有错,那的确是个人,他衣衫破烂,身上有数不清的像是被野兽撕咬的伤口,经过海水的浸泡渐渐在溃烂。
“他还没死。”樗羽道,在这个时候,樗羽会恢复严肃的表情,不再有戏谑的笑意。
我们决定救他。
我们把他安顿在附近的山洞里。
之所以没有将他带回城中,是因为救助一个外来人必须瞒着岛主秘密进行。
我不敢说父亲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他爱豁夷岛,爱他的岛民,但是他对于岛外来客,却从来不施任何怜悯。记得小时候,一艘巨轮驶过豁夷岛附近时触礁遇难,船上一部分幸存者游到岛上,向岛民求救,然而父亲却下令豁夷岛人不得下海救人,甚至不能施舍任何水粮给外人,最终那些到达豁夷岛的人竟都活活饿死了。此后,不救任何外人成了惯例,所以,豁夷岛上从来没有外来人。
父亲在件事上的残忍我无法理解,然也无力反抗,我所能做的,就是在海边的一个隐秘山洞里放上足够一个月的粮水与必备药材,将今后那些漂流到岛上的幸存者秘密救下,待他们养好伤后再用木筏将他们送出豁夷岛,至于他们能否再度逃脱大海的凶恶波涛,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樗羽说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想我们唯一不泯灭良心的就是尽最大努力让他们不惨死在豁夷岛。
这是我和樗羽之间的秘密,连哥哥也不知道。
樗羽说这个人尽管已经奄奄一息但发现及时还有救,我很高兴,因为如果发现的是一个死人,我们只能将他默默安葬在这个远离他家乡的孤岛上。
洞里烛光很暗,但长满了幽蓝的小花,发出淡淡的光芒。
我看着伤者,他的衣服很奇怪,是豁夷岛人没有见过的,他头发褐黄,脸上沾着血渍和细碎海草,但是他很俊秀,轮廓分明,虽然双目紧闭,长长的湿湿的睫毛上还滴着水,但那一定是一双诱人的眼睛......
我看着看着几乎入了迷,樗羽推了推我,语气恶狠狠的:“喂!花痴,别看了,人家哪有我长得帅!”
我瞪他一眼,开始为伤者处理伤口。
在敷草药的时候,因为药效的侵入让麻木的伤口一阵阵剧痛,痛得那人突然惊醒大叫。
他睁开眼睛,挣扎着要起来,我按住他的伤口,道:“别动,我在为你敷药。”
他看我一眼,眼里闪过怀疑和不安,但终究还是放松下来,紧紧咬牙,容我敷药。
“这里......是哪里?”他问。
“豁夷岛,你放心,这里很安全。你的伤......”我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跳起来,一把推开我。
去打水的樗羽回来正看见我被推倒在地,怒道:“喂!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嘛!”他将我扶起,还冷冷道:“长得没我好看,还这么粗鲁。”
那人却一脸的痛苦和惶恐,摇头解释道:“我,我的伤口有毒。”他说话一直在颤抖,因为药效发生作用让他剧痛难耐。
“原来是这样。”我坦然笑道,“我们豁夷岛上的人百毒不侵哦!”
“真的?”他似乎无法理解。
我笑着点点头,豁夷岛野果草药繁多,大家都照食不误,从来没有任何人有中毒的现象,所以很难理解那些漂流到此的人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吃了野果竟然全身发紫死掉了。
“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会救好你。”我走近他,继续为他包扎伤口。
樗羽愤愤地叹了一口气,径自去处理用剩下的药材了。
“你的伤势不轻,好像是受到了野兽的袭击,你遇上什么事了?”我问他各种问题,想知道他的经历同时也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他一个问题也不回答,眼睛就只看着我熟练地包扎动作,眼里有深深的忧伤,好像苦楚得难以言表。
我想,他一定是遭遇了生不如死的煎熬才落海飘零到豁夷岛的,他定是个可怜的人,一个可怜的人却有一双忧伤得迷人的眼睛。
我们走出山洞时天已经亮了,有曙光照在洞前的净土上,树叶的影子支离破碎地散落在我身上。
那个人还没有醒。
“樗羽,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充满了战争?”我走在通往城里的碎石小路上,问道。
“嗯,战争嘛,此起彼伏的,比如今天你绊了我一脚,明天我就抢了你老婆什么的,多得很。”
“樗羽,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如果外面的世界很祥和,为什么在我们救上来是人里面,有多数是跳海的落难的或者被追杀的?”
“焕雪你饿不饿,我们去烤野兔吧?”樗羽忽然瞥见草丛里的一只幼兔,轻声问道,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近......
“樗羽!”我突然故意大叫一声,吓跑了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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