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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月光堂堂,照见汪洋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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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花泉:我要是你现在就找个蛇头把自己卖去泰国。

椹田一朗:?

立花泉:松田阵平来天鹅绒町警视厅了。

椹田一朗:你有蛇头电话吗?

立花泉其实不太慌,充其量只能算意外,并且松田阵平肯定不是来查她驾照的,那更没什么好怕。

当年她和松田阵平才说了几句话,用脚后跟想也能想到对方此时来抓她和椹田一朗脱不了干系,而椹田一朗理论上来说是一个“已死之人”。

说谎话嘛,不需要打草稿。

她眨了眨眼睛,让松田阵平先说,这样才能编得滴水不漏,没想到松田阵平自己卡了壳。

松田阵平噎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跑过来扒人家车窗是干什么,总不能说梦见人家跳楼了,忒不吉利。

于是他干干巴巴地问:“你,你是一朗的妹妹吗?”

立花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套用这个设定,但反驳就需要拿出另外的说辞,于是她回答:“是的,你好,我叫立花泉。”

“你不姓椹田?”松田阵平有点意外。

立花泉:“他随母亲姓。”

松田阵平顿了顿,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他认识椹田一朗却并不认识立花泉,两人间唯一的话题是沉重的死亡,从来只敢轻轻提起、轻轻放下。

那是昏暗的天色、是冰冷的雪雨;是黑色的伞和遗像;是无关人的窃窃私语;是他独自去山间拜访两座并排的坟茔,呼吸间还有硝烟和香烟的味道。那不是个好话题。

他张开嘴,想问问立花泉这两年过得好不好,但是张嘴的那一刻却又退缩。

因为怕对方回答过得不好,而他一个外人,说什么都像讽刺。

立花泉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于是向他伸出手:“薄荷糖,要吃吗?”

松田阵平接过去,拆开包装。立花泉又开口:“时间不早了,需要我送你去上班吗?想说什么的话,我们可以在路上聊。”

对方点了点头,提了一嘴自己在天鹅绒町警视厅,然后坐上副驾记好安全带,一眼看到立花泉裙子下、大腿中段的地方有诡异的凸起,立花泉注意到他的目光,稍微歪曲了一点事实:“我之前出过意外,伤到腿,这是辅助骨骼,戴上之后日常生活就没有影响了。”

松田阵平:“你现在应该大学还没毕业吧?在附近读大学吗?”

“不是,我在东大读书,不过目前休学了,在附近工作。”

“为什么?”松田阵平有点意外,“是因为缺钱吗?如果是这方面原因的话,我可以资助你……”

“因为我不爱学习。”立花泉顺口说道,听见松田阵平果然被噎得一顿,然后才笑笑继续说,“没什么原因,有点忙就休学了,又不是放弃学业,也没人规定一定要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我出来玩一会而已。”

“也是,”这话说到了松田阵平心坎上,他大笑,“你很洒脱。”

“现在不洒脱,以后就很难说还有没有时间洒脱了。”柯南元年近在眼前,亚特兰蒂斯运转得轰轰烈烈,剧情一旦开始,机动组就是直面血光的刀与盾。

那时候没有立花泉,只有反舌鸟。

松田阵平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只当是故人重逢还脾性相投,兴高采烈地接着说:“我记得你们还有一个妹妹?她也在读大学吗?”

“嗯,也是东大,今年大一。”立花泉在等红绿灯时翻了翻杂物筐,“你吃早饭了吗?这里有饼干。”

松田阵平不知不觉就被立花泉换了话题:“我在家里吃过了,你呢?”

“我待会儿回去再吃,警视厅是在前面吧?”

“对,在这里停车就好,”松田阵平按亮手机,“介意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立花泉想了想,把他的手机接过来,输入一串号码。

目送松田阵平走进去的时候她还在想,自己胆真大,没证的车敢开到警视厅门口。

椹田一朗忧郁地找了好几天蛇头,找到一个举报一个,荣誉市民徽章在银泉会墙上挂了一溜,旁边就是供奉的神鬼和太刀。

会长骂得椹田一朗耳鸣,说第一次见黑/道这么出息。

古市左京看着蔫吧的椹田一朗,取下眼镜擦了擦,又戴回去:“最近遇见什么事情了吗?”

“怎么说呢”,椹田一朗挠了挠头,“我以前有个很对不起的人……”

“你骗钱了?”古市左京皱眉。

椹田一朗疑惑地“啊?”了一声,然后想了想:“具体情况大概是……大概是我破坏了别人(竹马竹马)的感情,并且带走了其中一个,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

“但你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单身,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有女朋友。”

“她、她在我老家。”

驴唇不对马嘴,然而扯淡是机动组天生满级技能,这种鬼样子椹田一朗都能和古市左京聊下去,虽然各说各话,但确实大部分都是真的。

他忧郁地把古市左京骗得团团转,同时给立花泉发短信:“宝,让我在满开剧团躲躲好吗?银泉会这种黑/道绝对是警视厅重点监控对象,我怕下次我上厕所出来看见松田阵平在门外等我。”

立花泉:“男生也一起上厕所?花子的传说看多了吗?”

椹田一朗:“宝,没有我还有谁隔三差五给你添堵,你的人生多无趣啊。”

立花泉:“满开剧团不养闲人。”

“我可以,”椹田一朗打起精神,“我瞎话说得这么好,演技一定也好,我可以。”

“我不可以,哪天亚特兰蒂斯出任务我演员就没了,到时候谁顶上?”立花泉转念一想,“不过我这确实差个人,你提醒我了。”

“?”

“你说古市左京,容易骗吗?”

“……”椹田一朗看了一眼还在嫌弃他抢了别人未婚妻的古市左京,忧郁地回答,“我看挺容易的。”

与此同时,立花泉正在满开剧场组织秋组招新。

也不知道为什么,永远招不齐人,又是经典五差一。

她甚至把上次帮满开拍照做饭的伏见臣骗过来了,然而还是差了一个,今天真正的来客只有一个三角眼、五官凶狠身材高大,看起来就很传统不良的男生;和一个染发夸张又特别亲近人,总之就是想变得受欢迎的犬系(伪)不良。

还有一个,是被经理拖进来的。

对方解释他只是跟着传统不良那个混蛋,被经理一种慈祥且善解人意的笑容打断:我懂,我都懂,年轻人脸皮薄,想进剧团不好意思说。

立花泉看了来被拖进来的小男生,头发略长戴好几个耳钉像新式不良,但搭配俊美的五官又很漫撕男,此外身材颀长挺拔,基本上是和茅崎至差不多的完美系外貌。

于是她缩回阻拦的手,给经理竖了个拇指。

这做法确实有点像人蛇。

传统不良和新式不良似乎有点过节,一见面就要掐起来,伏见臣急忙物理劝架,新来的犬系不良看着传统不良的脸苦思冥想,然后恍然大悟:“啊!是兵头十座,欧华高中里的大名人啊。”

来监考的皇天马姗姗来迟,他耳朵一动:“欧高?我的高中吗?”

“皇皇皇皇——”

立花泉贴心地帮他接下去:“皇天马,电视上那个。”

犬系不良大惊:“真的假的,在学校里每次见他身边都有一堆人诶。”

“诶?我们是一个高中的吗?”皇天马挠头。

“是的!我叫七尾太一,”他指向旁边的老式不良,“那位叫兵头十座,我们都是欧高的学生。”

“为什么说兵头同学是欧高的大名人呢?”立花泉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这个……”七尾太一小声说,“因为他有很多和外校生打架,并且从来没输过的……嗯……传闻之类的。”

“打架?”立花泉又仔细看了看手足无措,看起来像是很怕因为这句话就被扔出去的兵头十座,“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主动打架的人。”

他看上去甚至没有脾气不好,反而有一种笨拙的认真。

立花泉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她转向那个被伏见臣拉着的新型不良:“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欧华高中的吗?”

新型不良有一双狐狸眼,看起来一脸聪明样,但他臭着脸:“摄津万里,花咲学院高中。”

“那就是和真澄咲也一个高中,以后接送还算方便。”立花泉朝他笑了笑,“走吧,我们去舞台上。”

摄津万里挣扎着大喊:“我不是来选拔的!”被伏见臣无情镇压。

臣妈:“好啦好啦,高中生就是有活力啊。”

琉璃川幸此时也拿着一沓打印的台词赶到,七尾太一看着穿裙子的他一愣,然后脸一下通红,向幸伸手弯腰:“幸会!我是七尾太一!”

皇天马于心不忍:“他虽然长得一副美少女样,但是个货真价实的臭男人哦。”

七尾太一跌坐在地上:“怎么会……我都已经准备好剧团里常见的多角恋情了……呜呜呜监督——”

幸凉凉地开口:“敢打监督主意,你会被真澄杀掉的。”

“好啦,去舞台上吧。”立花泉笑了笑,最后观察一眼兵头十座。

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孩有点眼熟?

她不清晰的记忆只在六岁以前和长野三十天,但若兵头十座和她从没有见过,难道那时遇见过什么长得很像的人?

收回视线时和伏见臣撞个正着,她小声问伏见臣:“臣君之前认识兵头同学吗?”

伏见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不是的,只是他和我之前的一个朋友有点像。”

立花泉顿了一下,犹豫地问到:“你之前的朋友?”

“他已经过世了。”

“抱歉。”

立花泉歉意地笑笑,然后让天马和幸先向新来的成员们介绍一下满开剧团,她要去打电话。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古市左京骗过来。

“古市先生,”立花泉哽咽了一下,“很抱歉打扰你,但我实在是……”

“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赶过来。”古市左京那头的声音听着像正在开车,“如果你不知道方位,描述一下附近的建筑物也可以。”

“真的很感谢古市先生这些日子以来的照拂,我前些日子才知道,之前一直都是左京先生在悄悄撑着剧团,”她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咳嗽两下,“我实在是……”

“你在剧场?还是在宿舍?该死,今天松川经理不是说招新吗?出了什么意外?”古市左京在电话那头一脚油门,“不要着急,你可以慢慢告诉我,是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吗?我现在去取。”

“我现在就在剧团,古市先生可以过来,真是太好了。”

立花泉揉了揉脸,悄悄把演出厅大门掩上,避免待会左京骂她太大声被里面的人听见。

大约七分钟后,古市左京气喘吁吁地提着一箱子钱赶到:“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要害怕。”

“是这样的,古市先生,”她从长椅上站起来,向古市左京走去,古市左京不知道她已经能走得很流畅,于是迅速伸手虚虚地护在她身体两边。

立花泉的良心稍微刺痛一下:“是这样的,今天秋组招新,但我们实在招不齐人了。”

“……所以呢?”

立花泉眨了眨眼睛,在这巨大的压迫感前停顿一拍,古市左京的脸黑如锅底,他转身甩开风衣,怒气冲冲地向门外走。

立花泉冲上去抱住他一只手:“招不到演员就没法开演,没开演就没有入项,没入项满开剧团就要完蛋了!左京救我!”

古市左京气得要爆炸,他用力掰立花泉的手:“放开!招不到演员是你这个监督的责任!”

立花泉语气幽幽地提醒他:“不要掰开我,我自己可是站不稳的哦。”

“你刚刚都已经可以走路了!”

“但是我现在不行呢,呜呜。”

“混账!放手!”

“你这么担心满开剧团,这么担心我,为什么不自己来看看呢?”

“我——担心是一回事,要把自己投入进去是另一回事。”古市左京在愤怒之下保持理智,没被立花泉绕进去,“我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时间,我已经不是适合舞台的年龄。”

立花泉暗道遭了,他居然没上头,那可不好骗,于是脑瓜子一转开始卖惨:“呜呜,我腿疼。”

古市左京深呼吸一下,拦着她的膝弯把她抱起来,放到一边的长椅上:“腿不好就不要做太剧烈的运动,你的剧团里都是男性,真出现问题谁来照顾你?”

立花泉心想真不行了就回亚特兰蒂斯,嘴上却顶嘴:“怎么就没人照顾了,幸和椋都贴心又可爱。”

“那我换个说法,你倒下了,谁来照顾满开剧团?剧团现在的债务还是一千万,一厘都没有少。”他有些懊恼,“我当时不应该……”

不应该询问你,不应该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让你背负债务,你年轻不知深重,难道我也跟着冲动吗?

立花泉脑子一抽——她在见过安室透,想起自己总归还是要无声告别以后脑子就一直不对劲,早晚得这么一抽。她问左京:“认识我,你后悔了吗?”

“从来没有。”古市左京斩钉截铁。

立花泉顿了一下,忽然更难受了。

从来没有,哪有什么从来。

他不后悔的是那个远在那不勒斯的真立花泉,不是自己。

“我没什么事,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抱歉。”立花泉大力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

古市左京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就情绪低落下去:“怎么了?”

“我要去哭一会。”

“……”古市左京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地说,“实在找不到演员,我……我……”

他像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咽下去原本的后半句,以至于语调半途转折生硬:“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人。”

立花泉抬起头与他对视,黑眼睛又深又亮,清澈而深邃。

他动摇了?

回去的路上,古市左京犹豫地询问坐在副驾驶的一朗:“你有兴趣当舞台剧演员吗?”

椹田一朗:“?”

立花泉给你下蛊了吗?

……

好一会儿,椹田一朗下了古市左京的车,往公寓的方向走,同时给立花泉打电话:“你是真的好缺德,骗得他都来找我了。”

立花泉眼皮子没抬一下:“找你有什么用啊,要你这情况能当长期演员,我早把惠太和悠一放进来了,按理说他俩一个医疗兵一个诱饵,肯定比你任务少。”

“话不能这么说,在左京看来我可合适了,形象好气质佳擅长沟通没不良嗜好,而且我还已婚。”椹田一朗大放厥词,“方圆十里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没有!”

立花泉新奇:“你怎么又已婚了?”

椹田一朗沉默了一下。

“什么叫又?”

“你怎么已婚了?”

“这不重要。”椹田一朗转移话题,“重要的是,我答应左京了。”

立花泉果然没再追问他的婚姻状况,转而对他进行言语攻击:“爬!”

来应选的四个人被立花泉全部收入囊中,伏见臣当晚为庆祝做了一大桌子菜,吃得皆木缀眼泪汪汪。

厨房终于不是他的天下了。

吃饭的时候摄津万里和兵头十座仍然不对付,但在立花泉看来完全是小学生打架,摄津万里嘲笑兵头十座和甜品完全不搭,兵头十座嘴笨骂不回去,但好在有五官加成,哼一声就很有气势。

立花泉泡了杯薄荷水,疑惑地问摄津万里:“十座抢你女朋友了吗?你为什么老针对他啊?”

“啊?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抢得走我喜欢的人。”摄津万里一脸不屑,“就算只从外表上看,我也比他好多了吧。”

立花泉按着他的肩膀,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直接把小男生看得耳朵泛红,然后诚恳地说:“你的外表确实好看,但也没有好看到可以忽略性格的地步。”

“怎么可能!”摄津万里红着脸顶嘴。

“所以你也知道你性格很差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立花泉看着他的脸,忽然叹了口气,笑着把话题带回去:“既然没什么矛盾,就和十座好好相处吧,万里。”

她当久了反舌鸟,自身就有一种奇异的压迫感,那怕笑着也能把青涩的高中生压得膝盖一沉:“我……”

“我这人喜欢强人所难。”立花泉接着说,“你和十座一个房间。”

立花泉转向兵头十座:“十座没意见吧?”

十座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在意这个:“没有。”

立花泉满意地点点头:“那么臣和太一一个房间,可以吗?”

七尾太一显然超喜欢伏见臣的手艺,兴奋地回答可以,伏见臣也没有反对。

于是立花泉转回摄津万里:“要和十座好好相处哦。”

摄津万里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正常,当年连诸伏景光和黑衣组织成员都有在她威压下说不出话的时候,何况是一个未成年dk。

第二天,立花泉又打着哈欠起来送人上班上学,现在满开剧团的学生太多了,她不得不来回几趟才能把人送完,手握方向盘时尚且能保持清醒,一踏进满开剧团大门就开始困得要命。

她从冰箱里拿了盒甜牛奶,打算去睡个回笼觉,伏见臣正在厨房收拾学生们吃完的早餐,问她要不要吃个三明治之类的。

立花泉打着哈欠挥了挥手,驴唇不对马嘴:“要不明天买辆萨满8x8吧,天天早起也太困了……”

“哦?监督也喜欢越野车吗?”立花泉背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对方从冰箱里拿出麦茶倒出一杯,“萨满8x8,看不出来监督喜欢这么怪物的车啊。”

旁边房间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形生物:“她不是喜欢怪物越野车,只是这款车座位多她可以一次性送完而已。”

立花泉被这两个本不应该这个点还出现在满开宿舍的人弄清醒了,她狐疑地来回转头:“摄津万里你没去上学?茅崎至你没去上班?你们俩那黑眼圈怎么回事?被妖怪吸//精气了?”

摄津万里吞下去一口麦茶,说——他的声音总是有种很轻佻的,很玩世不恭的含混,大约有些人会觉得做作恶心,然而从立花泉这个年龄这个心态来看只觉得更像青少年的撒娇。他说:“反正我不上学也能轻轻松松拿到年级前五,何况上午的课是英语和数学,我不想上。”

立花泉皱了皱眉,转向茅崎至:“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

“我请了带薪假。”茅崎至抱着麦茶瓶子一脸不爽地吨吨吨,“这几天《bravo》里出现了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叫neo,总是趁我上班超越我的排名,昨晚我打了一晚上。”

“……”立花泉沉默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带薪假只剩下婚假了吧?这也能请?”

茅崎至也沉默了一下。

立花泉抹了把脸,心说她这果然卧龙凤雏,一个厌学一个厌班。

摄津万里在听到《bravo》和neo时眼睛一亮,他拍拍茅崎至的肩膀:“至先生账号的名字是叫小至至吗?我就是neo诶。”

茅崎至:“啊——”

他反应了一会,猛然发力,一口气把麦茶喝光,抓着摄津万里:“那个讨厌的家伙就是你啊!”

万里刚笑得眯起眼睛想辩解两句,茅崎至接着说:“今晚,来陪我打副本,刚好凑不齐人。”

立花泉:“……”

网瘾少年世纪会晤。

她喝完甜牛奶,把外壳扔进垃圾桶里,转身想回房间,听见摄津万里在身后笑着说:“我还以为监督会骂我两句呢,就像之前那些长辈一样。”

“骂你?为什么?”立花泉皱着眉回头,“我自己也没怎么在高中时去过学校,认识普世意义上的天才也并不少,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不努力就能远超常人的人是存在的。”

“只是,才年级前五。”立花泉转过头,声音里带着一点促狭的轻蔑,“万里,你成绩有点差啊。”

摄津万里的笑意消失,他盯着立花泉离开的背影——从这天起,他就杠上了立花泉。

不过立花泉并不在意,因为准确地说,他一直谁都有点杠。

晚上冰箱又被青少年们洗劫一空,男孩子太多了就是这样,冰箱里干干净净连块纸壳子都留不下来。

立花泉打开冰箱门,又合上,转身去门口穿鞋打算去趟超市。

路上又接到椹田一朗的电话,他这次倒是没说什么让立花泉给他在宿舍加张床的轱辘话,反而神神秘秘地说:“酒吧街后巷,速来。”

立花泉婉拒:“买菜。”

“虽然这边没有超市,但进口零食店还真新开了一家,你过来看看,保证不失望。”椹田一朗说着,给立花泉发去一个定位,“信我,这事能成。”

立花泉疑惑地挠了挠头,点开一看,倒不远,去去也行。

去了之后,她只想骂椹田一朗一句啥比。

进口零食店确实有,店面又偏又小一看就没做好前期调研,并且在去零食店的必经之路上,左京带着一众银泉会的小弟,正在揍人。

立花泉听力绝佳,躲得远远的也能听出个大概——左京找到了欠银泉会一批货,跑路几个月杳无音信的倒爷,那批货价值三千万,而倒爷钱货两不交,在姘/头的床上醉生梦死矢口否认。

古市左京面对这种人的习惯向来是能动手就动手,不能动手创造机会动手,立花泉来时赶上倒爷在地上翻滚,一颗牙从他嘴里迸溅出来,正好弹到立花泉脚边。

蹦得还挺远,古市左京的目光跟着那颗被烟草熏黄的牙,然后和立花泉四目相对。

立花泉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古市左京却忽然慌得要命,他慌不择路地用衣服蹭掉手上的血迹,然后僵硬得像个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旁边的小弟还有想上去补刀的,被古市左京一个眼神杀在原地。

立花泉迟疑了一下,妄图打破尴尬:“左京先生晚上好?”

古市左京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

地上满头满脸是血的倒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旁边的椹田一朗自以为帅气无比地补了一脚,在古市左京身后对着立花泉笑,笑得露出八颗牙。

立花泉平静地递给他一个眼神,里面包含八千字脏话。

古市左京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自然:“你到这边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立花泉指了指后面的零食小店:“那个,我想趁倒闭之前来逛逛。”

古市左京顺着她的指引回头,看起来像松了口气:“那是银泉会的产业,短时间内不会倒闭,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下次再光临吧。现在太晚了,我送你回满开。”

他不动还好,一动口袋里松松装着的雪茄剪就掉了下来,立花泉心里“哦豁”一声,这玩意她当然知道怎么用,除了剪雪茄,剪手指也蛮快的。

古市左京立刻捡起雪茄剪塞进口袋里,假装这样立花泉就什么都没有看见,心里祈祷她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随后步伐僵硬地走向立花泉:“我坐、我开车送你。”

椹田一朗转过头去憋笑,憋得全身发抖,其他小弟面面相觑,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做作地转开视线吹口哨,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立花泉站在原地没动,她不知何起地叹了口气,在左京走到她眼前时忽然扒着他的肩膀,继而揉身一踹,将刚站起来试图偷袭左京的倒爷踹回椹田一朗脚底下。

一朗用脚踩住倒爷,像踩着一颗滴溜溜的足球,嬉皮笑脸地讨饶:“对不起啊没看住。”

古市左京被这一踹震惊得好久没回过神,他简直难以置信:“你会打架?”

立花泉敷衍他:“稍微会一点女子防身术。”

谁家女子防身术能踹得一个一百八十斤的成年男人翻滚三周半,古市左京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乱晃的强光手电闪了一下眼。

“什么人?站住别动!我是警察!”

立花泉和椹田一朗同步一愣,然后拔腿就跑,立花泉还顺便捎上古市左京。

你是不是警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松田阵平,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忽然就见到一个活生生的死去挚友椹田一朗,以及挚友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残疾妹妹。

那人生未免也过于刺激,这样不好,不好。

椹田一朗和古市左京跑得快,但立花泉跟不上,她腿立竿见影地发起烫来,椹田一朗倒是想抱着她跑,却在古市左京面前不敢造次。

立花泉咬牙坚持了一会儿,五分钟后决定遇见困难就躺平,把古市左京和椹田一朗带着往巷子里跑。

这附近有码头,巷子末端常有暴走族或小混混搬来垫脚翻墙的集装箱,立花泉挑了一个大号的,从头发上抓下一个伪装成发夹的万能/钥匙,五秒内捅/开锁芯。

然后把没反应过来的古市左京一把塞到集装箱里,自己也钻进去,椹田一朗最后进来,还垫了块餐巾纸无声地把门关上。

古市左京眼前一片漆黑,他原本视力就不佳,失去光源后模糊的影子都看不到,然而还是不由得脉搏一跳——因为立花泉离他太近了,以至于他一低头就能亲吻薄荷香味的头发。

椹田一朗也一样被箱门挤压着,这三个人的姿势相当不雅,是拍个照能榜单第一的那种不雅,立花泉在想躺平的那一刻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但是她不在乎。

她捂着古市左京的嘴,嘘了一声。

松田阵平和另外几个巡逻警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而死巷子尽头什么都没有。

他们大约是觉得跟丢了,立花泉能听见懊丧的发泄语气词和含混的交谈。五分钟后,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所有人都转身往巷子外走。

椹田一朗松了一口气,还没松完,有人发泄似的一脚踹在这个集装箱上,那一刻古市左京、立花泉和椹田一朗好像被人塞进了普陀山的黄铜大钟里,声音洪亮又回声阵阵,振得椹田一朗头晕目眩,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缓了一会,听见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椹田一朗想问问立花泉和古市左京感觉怎么样,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借着排气孔微弱的光看见——

立花泉几乎是跪坐在古市左京大腿上,她捂着古市左京的嘴,古市左京没有反抗,只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古市左京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此刻他注释着一团黑的眼睛异样的温和,甚至可以说是缱绻,好像他抱着的是他的月亮。

这温和椹田一朗从来都没福气享受过,酸得他像生吃一篮子柠檬,胃液翻滚:我不应该在箱里,我应该在箱底。

同时,他趁着古市左京看不见,悄悄地在立花泉手上写出一句话,差点被立花泉反手扇一巴掌。

立花泉在他手上写字骂他:“哪个精神病院让你没治好就跑出来了。”

椹田一朗笑,接着写:“东京第一人民精神病院亚特兰蒂斯分院。”

他掐着时间和立花泉闹,在古市左京脑子重启之前打开集装箱,整理好衣服衣冠楚楚地离开,留古市左京送立花泉回家。

这个武力值,也不知道算谁送谁回家。

古市左京显然刺激过度,安静得要命,立花泉握握手心,思索椹田一朗在她手心写的那句话——“我把他和他的把柄都交给你啦!”

什么把柄?极道使用暴力算把柄吗?还是说这种程度都可以做把柄,只针对“立花泉”一个人?

她没经历过暗无天日的单恋,没感受过时光距离的拉锯,她的喜爱太浅薄又太吝啬,同时自我意识永远占据上风,“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在她这里,并不是一句空话。

哪怕是长野时候的诸伏景光,他们看起来势均力敌刀刀见血,但他们平等过吗?

是没有的。

在正义面前她不值一提;在亚特兰蒂斯面前,诸伏景光不过尘埃一片。两人那时一个过于执拗一个过于年轻,都烂到了极点,最后不得不“生死相隔”,两人各打五十大板。

她愿意为之付出代价的对象是亚特兰蒂斯,不是诸伏景光,唯有这一点很清楚。

感情有限,同情从未见过阳光的瞎子,同情从未聆听过大自然和谐声音的聋子,同情从未发出过心声的哑巴,而在虚伪的廉耻借口下,却不愿同情这种感情上的瞎子,灵魂上的聋子,良心上的哑巴。

不过是,不过是。

诸伏景光是她偏爱的死人。

他是我偏爱的死人。

直到来到满开剧团。

面目疮痍的同时刮骨疗毒,什么都痛,复健也痛手术也痛,痛得灵魂轻飘,被碓冰真澄滚烫的眼泪砸回身体里。

碓冰真澄不知道、咲也不知道、天马不知道至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却在无知地感化着魔王。

她现在居然学会设身处地地想,只可惜缺乏数据,程序不通,实在和那个真的立花泉差得太远太远。

她甚至不知道古市左京为什么那么喜欢当年的立花泉,当时他们多大?好像立花泉六岁,古市左京十岁——过去十九年了,这种感情原来能弥留十九年吗?

月光堂堂,照见汪洋。

立花泉迎面看着月亮,突然停下脚步,对古市左京说:“我今天晚上,见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古市先生。”

古市左京慌了一下,他故作镇定:“抱歉,我……”

“不需要抱歉,古市先生在银泉会工作,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太亮太亮了,“今天晚上,我算帮到了古市先生吗?”

“避免了那个人攻击我,我很感激,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古市左京苦笑一下,“再遇见警察,你可以不用跑的,我会留下来向警察把事情说清楚,你的腿才是更要紧的事。”

“但是晚上跑这一下,也很好玩啊。”她狡黠一笑,“我们就像同谋一样”

古市左京的心猛得颤了颤,这种要命的感觉,同谋这个词真是危险又诱惑,尤其还在月光下。

他低下头不敢回答,听见立花泉拉长语气,晃悠悠地说:“既然我帮了你,那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古市左京勉强地保持臭脸,说:“开什么玩笑。”

“没有开玩笑哦,”立花泉跳到他面前,“来满开当演员吧,左京。”

“你念念不忘的舞台,你念念不忘的当年的监督——现在监督的女儿在你放不下的剧团里做监督,一切完美得就像轮回一样,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轮回了。”立花泉迫近他,“先前和你说的全都是玩笑话,但这一段是真心的。”

她按着古市左京的肩膀,让他和自己四目相对:“来看着我,看我怎么把满开剧团变回你记忆里的乌托邦。”

这样荡心动魄的变化,少看一眼都要后悔,故地和故人同时存在,是在佛前磕头磕到血流满地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千万不要说你不喜欢演戏,左京,”她的声音清脆地贯穿灵魂,“我在当年的录像带里看到你了,左京,当年那个排练室,你是不是十九年没有去过?你做梦的时候还会梦到那里吗?”

她的眼睛亮得摄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当年因为贫穷和困窘不得不放弃的梦想见到了一点点天光,疯狂生长,撬动铁石做的心。

不要再看她的眼睛了,他这样对自己说,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挪开,对方像是学过最精妙的心理暗示,那一刻年幼的回忆像倒塌的墙一样砸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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