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馒头店打工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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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来想问哪儿有住宿的地方?有的人不理他,有的人说不知道,也有的人热情地给他指住宿的地方,冬来走去一看,是宾馆。冬来这才想起应该问不花钱住宿的地方,可这个问题能问吗?他想到了人民公园附近有一个大桥,大桥下不走车,不好的天气还能避雨雪。
他迈着沉重的腿,一天没吃饭了,只喝了几茶缸水。那个茶缸还是爹修水库时奖的,上面写着“农业学大寨”五个红字,那些字迹也不鲜艳了,那个“寨”字下部分已经看不清了,搪瓷也掉了一些,摔破漏了,找人焊补过。他拿着茶缸问一个火烧铺的主人要水喝,一个胖妇女起身拿起暖瓶要给他倒水,一脸麻子的男人说:“不买火烧还要水喝,不给。”那胖妇女就把暖瓶放下了。冬来叹了口气,离开了火烧铺。一阵凉风吹来,冬来打了一个哆嗦。
“咩——”,羊叫声传来,冬来看到前方一个店门旁拴着一只黑羊,冬来走过去,看到是一家全羊铺。冬来伸手摸了摸羊,羊亲切地舔了舔他的手。冬来家一直养羊,冬来放羊,割草,喝羊奶,小时候还把小羊抱到炕上,搂着小羊睡觉,他对羊很爱惜。看着这只要宰的黑羊,为它感到惋惜。他也只能做到惋惜这种程度,他帮不了黑羊。他在店门口要水,店主说屋里有,自己倒。冬来走进店里,店内有熟羊肉的香味,还有生羊肉的膻味。那暖瓶外皮上全是油腻,水倒是满的,倒出来很烫。冬来在家时经常喝凉水,来城时爹娘反复叮嘱说要喝热水,说城里的凉水没我们的井水干净,喝了容易闹肚子。冬来要来一杯热水,他在附近找了块石头坐下喝,水太热,只能像父亲喝茶那样轻轻的啜。冬天,水凉得快,在温度适合时,冬来咕咚咕咚一气喝完了。一杯热水下肚,浑身舒服。冬来想再去全羊铺要一杯热水,但又觉得不妥,就继续走。在环水村,过路人随便敲开门要杯水没有不给的。冬来忽然想起语文老师常引用《红楼梦》里的一句话:“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冬来想,如果写一篇作文《要水》,他是能写出漂亮的作文来的。他要了16次水,得到了四次,成功率是四分之一。有的人说没有水了,却马上又拿起暖瓶自己往茶杯里倒,好像故意做给冬来看似的。还有一个鸡鸭和乐店主要钱,说:“你那么大的茶缸子,一杯5分钱。”旁边一个老奶奶说:“孩子,来,我家有水。”把他领到家给倒了一杯水,还给了一块糖。
冬来到了桥下,很宽敞,只是呼呼有风,还有股臭水味。靠边的地方风小,臭水味也小。冬来借着路灯看到已有人在睡了,细看还不是一个,冬来也找了个空地,把狗皮褥子一铺,就躺下了,身子底下暖乎乎的,他这才觉出狗皮褥子的好处,他又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家里的那条狗阿黄。那条阿黄玩心太大,竟然玩到了五里多远的赵庄村边,也有人说是它撵兔子才到了那么远。它被赵庄一个爱打兔子的人一枪打死了,那人拖着狗走,被冬来的姑夫看到了,冬来的姑夫就是赵庄。他认得这条狗,但又拿不准,立即借了辆自行车骑着送信,冬来和娘唤来唤去,家里没有狗。姑夫又用自行车驮着冬来到了那家认狗,冬来一眼就认出自家的狗,说出左耳朵缺了一块,是与别的狗打仗咬伤的。那打兔子的没了话说,又看到冬来姑父的面子上,把狗还给了冬来。冬来一家人煮了狗肉,也分给了四邻一些,最后还留下了这个狗皮。那条狗活着看门,死了皮还当褥子,冬来觉得那真是一条好狗。
冬来想着狗的事,突然感到脚疼,才发现刚才迷迷糊糊睡觉了,他听到一个声音,说:“滚起来,谁让你占我的地方?”冬来爬起身,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凭感觉那人衣服很破,那人浑身臭烘烘的,冬来猜测这里躺着的是些乞丐。别的人也站了起来,咋咋呼呼让冬来挪地。冬来发现他们几个人是一伙的,冬来就想起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里的“丐帮”,原来生活中还真有丐帮!他不敢惹他们,就收拾起狗皮褥子,离开桥洞。桥洞里的人说:“小兄弟,你可以去火车站看看。”这句话很有用,让冬来有了新的方向。
冬来打着哈欠,打听着火车站,只有三四里路,很快就到了。冬来从外面的窗玻璃看到候车厅里有一些人坐在椅子上,也有人躺在地上。他立即进候车厅,被工作人员拦住了,说有车票才能进。冬来没有火车票,只能站在旁边看。他看到工作人员看票并不认真,冬来就从一个垃圾箱旁边找到一张用过的火车票,等到另一个工作人员换班,他也学着别人把手中的票在工作人员眼前一晃,就进了候车厅。有一个暖气旁的地上无人,冬来铺上狗皮褥子,躺下就睡,那暖气片散发出的暖气,让冬来感到像在家里的热炕头一样。冬来很快就睡了,火车的汽笛声,候车厅里人们的说话声,都成了睡眠的伴奏。
冬来是被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吵醒的,“馒头馒头,还热乎呢!”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冬来当然想买,但他摸了摸内裤里那五元钱,他舍不得花,咽了口唾沫,闭着眼没睁开,他想继续睡。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买女孩子的馒头,女孩子找钱。突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说:“我要馒头。”女孩说:“要几个。”那个男人说要两个。“女孩说两个三毛钱。那个男人说:“这个馒头太大了,要小的。”女孩子说:“没有小的,都这么大。”男人说:“谁说没有小的,你身上就有小的。”这一说冬来听明白了,这是找事的。冬天就不睡了,睁开了眼。“你娘身上都是大的。”女孩子的声音。冬来看到一个苗条的小姑娘和自己一般大,手里抱着一个茅囤,正怒视着一个黄头发的男人,黄头发有二十岁左右的年龄,嬉皮笑脸的,说:“我娘身上有大的我不稀罕了,我偏偏稀罕你这小馒头。”说着伸手在小姑娘的胸前摸了一把,男子身后两个男青年嘻嘻哈哈笑。小姑娘踢了黄头发一脚,转身就走。黄头发挡住了小姑娘的去路,不让走。候车厅里有人看,有人不看,没人管这事。
冬来希望工作人员来管管这事,但没看到工作人员,冬来就走了过来,商量似的声音对黄头发说:“大哥哥高抬贵手,放她走吧。”黄头发斜了冬来一眼。恶声恶气地说:“羊群里跳出头驴来。日死你娘的属着你高了。”说着一巴掌就朝冬来的脸打来,冬来一侧脸闪过,一把抓住黄头发的手腕,顺势一带,把黄头发的胳膊扭了起来。冬来只是不想把事惹大,如果真使劲,黄毛的胳膊就折断了。冬来小时候与钢柱打仗后,不打不成交,成了好友。钢柱让冬来一起跟爹学武,钢柱爹也想给钢柱找个陪伴,互相喂招。钢柱爹发现冬来悟性极高,有的招术没指点,冬来就能领会出怎么用。钢柱长到了一米八多的个子,冬来只有一米六出头,但钢柱却不是冬来的对手,冬来善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钢柱爹说:“谁和冬来打架,非吃亏不可。那瘦小的身体是让人大意的,谁想到他像猴子一样灵活?”
黄毛胳膊疼得禁不住“唉吆”一声,冬来想一脚把他踹倒,但又一想,要在城里混,别把事弄大了。来城时爹娘反复嘱咐冬来:“千万别惹事,惹下事咱摆不平。”想到这里,冬来松了手,黄毛见冬来胆怯,飞起一脚朝冬来的裆部踢来,冬来一扭身,躲过了那一脚,贴到了黄毛的身体上,冬来胯一扭,黄毛就摔了出去。冬来还想去扶他,想把事缓和一下。冬来在学校里,几个大个子都曾欺负过冬来,一交手,冬来点到为止,他们再也不敢惹冬来。冬来几次把同学摔倒,都是把同学扶起来,然后同学间就言和了。
冬来正要伸手拉起黄毛,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子,冬来扭头看,脖子上的伤口还没好,脖子一疼,冬来扭头慢了,肩膀上又是一下子。冬来往前一跃,一个转身,才发现刚才站在黄毛旁边的两个男青年一人拿了一个破酒瓶子,一人拿了一根三节棍,冬来马上判断出头上挨的是酒瓶子,那酒瓶子打在头上时碰破了,肩上挨的是三节棍。他练过三节棍,开始练时少不了挨三节棍的打,那感觉很清楚。黄毛站起来了,掏出了刀子。卖馒头的女孩子高声喊:“来人啊!来人啊!”黄毛说:“快跑,李所来了。”黄毛和那二个男青年跑出了候车厅,铁路的工作人员来了,两个穿便衣的警察也来了,有人称胖墩是李所。一个身材胖大的中年妇女拉起小姑娘的手,铁路工作人员对小女孩子说:“一眼看不着就来候车厅卖馒头,没事就走吧。”冬来一转身走出了候车厅,他没有火车票,用假票进来心里很虚,不如一走了之。冬来身后传来李所的公鸭嗓,喊:“打架的去哪里啦?去哪里啦?”
冬来走出火车站,看看车站的大表,快12点了。半夜,冬来在路上晃晃悠悠的走着,不知道去哪儿。
“孩子,你要去哪儿?刚才亏了你帮助。”冬来一回身,一辆脚蹬三轮车靠了过来,冬来看到车上坐着的是那个卖馒头的小姑娘,蹬三轮车的是刚才在大厅里看到的那位胖大的中年妇女。他们边走边谈,那位胖大的中年妇女是小姑娘的母亲。听说冬来没地方住,就说:“去我们馒头店睡一晚上吧,上三轮车。”“吃馒头吧!不用客气,你来闯城市,一定要装上饭。”冬来开始还客气,后来就不客气了,一连吃了五个馒头。在馒头店睡了一晚上,从此冬来就在馒头店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