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幸或不幸? (第2/2页)
左相率先开口:“公主,臣的书房没有臣的吩咐不会有人打扰,待会公主与宫少主可在此相谈。”
晏卿把手捂在茶杯上,轻声说:“好,我想单独与宫少主说几句话,待会宫少主来了还请左相大人另给四弟安排一暧和之处。”
晏礼已经放弃反对,反对也没用,只把头一偏表达不满。
左相低声应是。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一年轻公子在下人的通传下掀帘进来。他身形颀长,气质疏朗,俊逸的脸上棱角分明。发束蓝色缎带,身穿素白锦衣,脚踩镶边软靴,腰带同是白色,用黄色丝线坠着块莹白小巧的玉佩。这身穿着精细而不太贵重,似京城普通大户人家的公子。公子进门后将在坐之人一一看过,才对着刘相供手行礼道:“左相大人,您找我?”
“宫少主,你来啦,这是……”刘相起身去迎他,刚要引见,晏礼刷地站了起来,冷哼一声迈步出了书房,与宫隐西擦身而过。
宫隐西面上无丝毫异色,似没看到一般。左相一点尴尬都没有,接着说:“这位是我们天凰长公主,找你问几句话。长公主,这就是宫少主了。臣去外边等侯,有事喊我一声便能听到。”
“好,我很快就说完,门开着就行。”晏卿坐着没动,看到刘相出去与晏礼一起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晏礼的视线一直盯住这边看,相距大概有二十步远,应该听不到房内谈话。
“草民宫隐西,参见长公主。”宫隐西规规矩矩地请安,提醒晏卿回神。
晏卿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向他。她一边走一边看着他的脸,他双目如潭地直视回去,将她脸上的苍白、眉眼间的憔悴还有下唇一抹黑紫色的淤痕瞧得一清二楚。
晏卿在距他两尺时停下了。他这人身上不见有君子之风,倒也不像个奸邪小人。正当宫隐西以为晏卿要开口时,她又忽然背过身去,似专注着观赏壁上那幅“家和万事兴”的字画。
宫隐西听到长公主说:“我是父皇亲封的长公主,如果我嫁给你,宫家的安危更有保障。”
宫隐西仍旧面无表情。晏卿也无需他回应,继续说出心中想好的说辞。
“我若嫁与你,可让宫家对我免执公主之礼,不干涉你宫家内外任何事务,不限制你进出自由。除了不能再娶,你便是要另置府邸也无防。”
宫隐西这才听出来,长公主是来谈条件的。
“那么长公主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保证,我在你宫府行动自由。”晏卿依然背对着宫隐西。
“恕草民愚钝,不懂公主何意。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无人敢冲撞,如何会不自由?”
“我的意思是,我只……只占你妻子之名,你让我在你府中偏院住下即可。”幸好晏卿是背对宫隐西的,不然宫隐西定会看到她说这话时满脸通红。说完晏卿暗自长吁一口气。虽然这话太过于大胆且难为情,但一定是要清清楚楚说出来的。
宫隐西懂了。长公主以退为进,许他好处以保全自己清白之身。长公主与嘉小将军的事他有所耳闻,意外的是长公主竟然能为嘉小将军做到这个地步。这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么?也就是说,自己成了长公主选中的挡箭牌?细想一下,长公主的提议,其实自己是占了大便宜的。宫家只想娶个皇帝的女儿当护身符而已,有没有妻子之实他并不在意。当初以为最佳结果是皇上将三公主嫁给他,从不敢想能娶到长公主。何况长公主刚刚列出的那些条件,诱惑太大。之前宫隐西还担心公主进门后会仗势压人令全家上下不得安宁,若按长公主的许诺,那宫家必定可以保全。
然而宫隐西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深谙步步为营之道,比长在深宫的长公主更懂以退为进。
“长公主想得未免过于简单了。即便草民有心成全,旁人只会说宫家怠慢公主。就算公主能约束仆从不多嘴,当地郡守和巡察使也会向朝廷上报公主近况。”
“这个你可以放心。驸马府免执公主之礼,在本朝是有先例的,我只需求父皇同意便可。至于郡守,开始父皇可能会忧心我派人前来探访,相信只要我时常传信给父皇让他放心,日子一久,没人会管到百姓的家长里短去。”
宫隐西倒有些意外了,长公主的想法乍听起来很天真,却打算得很周全。他从背后打量过去,长公主差不多齐他肩高,黑亮的头发一半用布巾束住,一半披散在肩背上,遮住了脖颈,只露出白嫩的耳垂,还可见左侧耳垂上小小的一点黑痣。因穿着宽松的男装,更显得身形纤细,但背习惯性地挺得很直。
晏卿以为宫隐西还在考虑,紧张地等待他答复。
宫隐西细想了一遍,没有顾虑了,就要答应下来,见她一直拿乌黑僵直的后脑勺对着自己,心里不是很痛快。他沉声说:“长公主思虑周全。长公主的要求,草民全都答应,只要公主守信,草民以全家性命起誓,绝不背约。”
“好!”晏卿听到这话终于转过身来,宫隐西甚至看到她眼中闪过惊喜的亮光。宫隐西开始好奇长公主能什么手段可以说服皇上把长公主嫁给他。
他最后看了晏卿一眼,略一拱手,告辞了。
晏礼好不容易等到宫隐西要走,急急冲进来。“皇姐,你跟他说什么呀说这么久。这个时辰祭礼都结束了,咱回宫吧。”
“好。”
刘相回到书房门口,客套到:“公主、四殿下,马上到午时了,要不在臣府中用过午膳后再回?”
“不用了,我和皇姐回宫吃。”晏礼拉着晏卿走。
刘相不再挽留,“那臣让人送公主和殿下回永昌侯府”。
来时那辆车还停在相府门口,只换了位车夫。晏卿晏礼俩辞别刘相,上车离去。
刘相站在相府门外目送他们,直到马车完全消失。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刘相没有回头,张口问:“长公主找你何事?”
宫隐西负手而立,同样注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她想嫁给我。”
“什么?!”刘相转过头来,睁圆了眼睛,嘴都没合上。
“就看她有没有能耐说服皇上。”宫隐西悠悠地说完,一转身重新进了相府。
刘相呆了好一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一边跨进家门一边摇头叹息:“娶到她,倒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