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番外十二 (第2/2页)
眼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有的人好像天生相克,第一眼看见就会觉得厌烦。
而有的人磁场相吸,见一次就会生出好感。
皇后对囡囡属于第二种,算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回到皇宫里冷着囡囡,只是想要先观察一下她的品性如何。
显然囡囡不顾自己性命安危,冲进火场救皇后的事情,让皇后很感动,甚至在此之后,将囡囡当做了过命交情的好姐妹。
说起来囡囡觉得很惭愧,这三个月来,皇后与囡囡同吃同住,就差喝杯酒拉着她结拜了。
她对待皇后不能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可那点微乎其微的感情,似乎都是因为皇后与虞鸽性格和神韵上的相似。
不得不承认,她在神庙里与同伴们互相厮杀的那几年,将她为人的情感都消磨尽了。
虞鸽走后,囡囡好像就彻底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尽管如此,这三个月囡囡过得还算开心。皇后教她习武,教她女红,带她骑马和蹴鞠,在满月之夜与她赏月共饮……她做了很多曾经不曾做过的事情,戴着那条独属于虞鸽的柿子手链。
除此之外,神蛊又发作了两次,发作的时间从三个时辰,到四个时辰,又增添到了六个时辰。
囡囡摸到了些神蛊发作的规律,大概就是每月十五月圆之后的两到三天里。
为了缓解痛苦,一到发作之时,她就会服用止痛的麻沸散——若不是怕被神庙的人察觉到,她用蛊术也能压制缓解些身体上的痛苦。
眼看着快要到了下一个发作之日,刚巧太后叫走了皇后去抄佛经,一整晚都不会回来。
名义上是抄经,大抵是叫过去训斥了,自从皇后小产,跟皇帝冷战后,太后便时常发难斥责皇后。
这些日子,她都是跟皇后住在一个寝殿里,只是皇后睡在内殿的床榻上,而她睡在内殿外屏风后,守夜用的小榻上。
虽叫做小榻,却并不小,榻是珍贵的沉檀木,榻上铺着的被褥都是柔软的丝绸。
往日守夜的宫女哪有这个待遇,不过是皇后对囡囡独一份的宠爱。
她服用过麻沸散,便躺在了小榻上,静静等待着神蛊发作。谁知道刚躺下不久,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是有些沉甸甸的足音。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
这麻沸散是她自己配制的,比一般的麻沸散药效更猛,不但止痛,用量大了还会失去知觉。
起初囡囡以为是皇后回来了,她浑身无力,便躺着没有动。皇后私底下不会跟她计较太多规矩,有时候甚至比她还随性。
可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囡囡的嗅觉一向很灵敏,即便是在服用了麻沸散后,她依旧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酒味。
当那一角明黄色出现在眼前时,她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此时神蛊发作,囡囡用尽浑身的力气将被褥拉扯过了头顶。
皇帝不知到底喝了多少酒,在漆黑的夜里,那双染上醺色的眼眸看起来有些迷蒙,他跌跌撞撞在寝殿里喊着皇后的闺名。
囡囡额间满是冷汗,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本以为皇帝寻人无果就会离去,谁料他眼睛那么尖,竟是在准备离去时,察觉到了小榻下的绣花鞋。
他隔着被褥抱紧了她,嘴里喃喃不清道着歉:“对不起,朕不知道,不知道永安殿怎么会走水……别再冷着朕了,孩子,孩子还会再有,我们还会有子嗣……”
皇帝的嗓音低哑,不知是不是因为醉的厉害,说话颠三倒四。
若是放在平时,囡囡一脚就踹上去了。再不济,她就算冒着被神庙察觉的风险,动用蛊术也能保全自己。
偏偏一切都是这样巧。
巧合到像是个阴谋。
后来囡囡才知道,这的确是一场阴谋。
贞贵妃知道皇后非常看重囡囡,还跟她同吃同住三个月,特意在傍晚时,走漏消息透给了太后。
太后本就因为皇后不顾大局,跟皇帝冷战的事情恼火。得知皇后如此不守规矩,竟失了尊卑体统,与一个宫女同桌而食,便以抄经的名义喊走了皇后,斥责了皇后一整宿。
贞贵妃知道皇帝有心跟皇后和好,为了让帝后两人彻底决裂,便趁着皇后不在之时,给皇帝出了馊主意。
她蛊惑皇帝,让皇帝喝酒喝个微醺,借着酒力,到皇后寝殿里低个头,说些软话,再宠幸皇后一番。若是能重新怀上身孕,皇后一准就原谅他了。
不知是皇帝和好心切,还是他太相信贞贵妃表现出来的温柔贤惠,竟是听了贞贵妃的鬼话。
贞贵妃在酒里下了药,他没喝多少,便醉意上头,一身欲火无处发泄。
囡囡以为自己只要逃离神庙,离开苗疆,就不必再体会那种力不从心,任人鱼肉而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了。
可现在才发现,有权利所在之处,便无法置身事外。
她一开始还会尖叫两声,在发现殿外无人回应后,便也放弃了挣扎。
神蛊发作起来就不会中止,这一次连麻沸散都止不住她的疼了,囡囡好像被撕裂成了两半。
眼前的明黄色变得逐渐模糊,她阖上了眼,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每次当囡囡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都会重新睁开眼。她又醒了过来,听人说,皇后因为她,跟皇帝彻底决裂了。
这次闹得比以往都厉害,皇后失了理智,在永安殿提着剑追着皇帝砍。也不知是皇帝心虚理亏,还是怕闹大了不好收场,压下了皇后发疯失智的事。
囡囡在醒来后寻死了。
皇后抱紧了她,一遍遍哭着说对不起。
囡囡不知道皇后为什么道歉,她只不过是想金蝉脱壳,换个身份,离开北宫。
或许她直接说想要离开,皇后也会允诺她。但皇后肯定会安排好她离宫后的一切,她要是说她想去乐坊,大概皇后也会像王衍之那样,皱着眉说一句:“正经女郎不会去乐坊。”
囡囡到了洛阳才知道,乐坊里都是些没入贱籍的女子,虽是卖艺不卖身的地方,却还是受贵族们轻贱鄙夷。
她和虞鸽的约定还没有结束。
一‘死’了之才利索,省得再留牵挂。
皇后哭得太厉害了,眼泪都快将囡囡淹没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真是水做的。
到底还是有些心软了。
囡囡装作被安抚下来的样子,本想再寻找机会,皇后却十二个时辰都待在她身边,像是守个瓷娃娃一样守着她,生怕她再想不开寻死。
神蛊没有按时发作的第一个月,她便大抵猜出了,自己该是又怀了身孕。
这该死的易孕体质,都是因为神庙里那能让她容颜不老的池水。
当命运无法更改时,她便只能选择顺从。但她发誓,假如她还在苗疆,一定会再烧一次神殿。
不,不止如此。
她还要给神匠和神使们都下一遍神蛊,让他们也感受一下神蛊发作的滋味。
囡囡犹豫了许久,最后决定暂时先留下来。
她不可能带着孩子离宫,刚好皇后缺个孩子,她准备等孩子生下来,就过继给皇后。
十月怀胎,囡囡生出了一个男孩。
皇后叫她给孩子起个名,她想了想:“容。”
“……元容?”皇后在嘴里低低念了几遍,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哪个容?”
虽然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对于囡囡而言,可能是耻辱般的存在。
但当皇后抱着那襁褓里的婴儿时,感受到孩子的呼吸和心跳,便忽然意识到,孩子是无辜的,不该承载他们上一辈的恩怨仇恨。
她害怕囡囡口中说的这个‘容’字是天理不容的容,倘若连伴随孩子一生的名字都是出于刻骨的恨……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是这样。
囡囡看着皇后担惊受怕的样子,伸手挑了一下小元容脖子上带着的金项圈。
铃铛声清脆地响着,小元容笑了起来,用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指尖。
囡囡恍惚了一瞬,感受到指尖上传来的温度,好似想起了很久很久前的那个冬夜。
她初入神庙,因太过愚笨,受人排挤,被推进了破冰的河水里。
囡囡冻得浑身发僵,在冰冷的河水中胡乱挣扎着,她不断地下沉,下沉。
就在她失去意识前,有一只手拉住了她。
也是这样温暖,带着生命炙热滚烫的温度。
囡囡勾了勾唇:“容啊……是休休有容的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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