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别离 (第2/2页)
那人那时说了一句什么,迟暮记不清了。却记得那只手向他伸来,带他走。
迟暮盯着那盏灯看了良久,才将它抱在怀中,走了出去,没再回头。
———
迟暮在梦中睁开眼,跃身上檐,就看见了那人,那人站在遍地尸首的院中,外衫滑落了一半,白色的内衫被鲜血染红。
他面前站着一位女子,女子手中握着剑,剑锋指着他,哪怕风急了些,也会划破他的咽喉。
迟暮不明所以,也不敢动,不过几吸,那女子便收了剑,说了句什么,等着对面的人回答。
可那人没说话,女子便再次挥起了剑,向他砍去。
迟暮慌了神,翻身下去,指尖弹剑,将女子一掌击开。
女子倒在地上,却笑出了声,笑得诡异却又凄凉,笑的眼角落下了两行混浊的泪,然后拔下来头上的发簪,笑着插在了自己的心口。
迟暮回头看向那人。
那人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已经倒地无声的女子。
“你,你还好么?”迟暮问道。
“你为何杀她?”那人反问道。
“我,我没有,我不知,我只是以为她要杀你。”迟暮哑声的解释道。
那人没再说话,举起手里的剑指向迟暮。
迟暮没动,鬓边却也悄悄滑落了几滴汗,在肩上砸碎。这双每每瞧见都能夺了他心神的美目,正用着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
是憎恨,是厌恶?是唯有斩之方得后快。
不对,这不对,它曾是娇纵,是欢喜,哪怕是无奈。
可是,是怪他的,是他急急出了手,让那女子拔簪自尽。
无意催花残,了却已成意,他只是害怕,明明刚刚重逢,怕及了那人这么快就消失在他面前。
那人最终还是放下了剑,收了手,转身离开。
迟暮看着他的背影,失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他该追上去,却难得的怯了步。
等他站起身来时,那人早就没了踪影,迟暮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甚至不敢四处张望,想见又不敢见。
再见到那人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他蒙着面,迟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迟暮跟了上去,跟到了这座城外,那人走进了一户院子。
迟暮没再上前,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爬上了不远处的山腰,坐在枯死的树墩上,望着山下。
夜深了,院中的烛光暗了下去。
天亮时,那人走出院中,进了城。
迟暮看他走远,爬下山去,偷偷翻进了院中。
院中简陋却整洁,是他一人生活的模样。迟暮走过去坐到他的床榻上,俯下身去,把头埋在他的被子里。
不敢过多停留,又悄悄爬回山上,给自己简单的搭了一个容身之所,坐在那里就能一眼看到他。
酉时,那人便回来了。
坐在院中为自己洗衣衫,洗过了衣衫,又升起了灶,炊烟从棚子上的烟囱里翻滚出来。
迟暮想,若是还能在他身边就好了。
戌时,那人在院中练剑。
翩翩挥起斩断风,衫起袖落无追形,天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迟暮痴痴的看着,想走的近些。
亥时,那人回到了屋中。
烛火燃起,透过纸窗,映在迟暮的眼里,等到那院中暗了下去,迟暮才站起身,走到林中,摘下几颗酸涩的野果。
躺在木榻上同他一起入睡。
大抵还是不能安心,丑时未过,迟暮便起了身,啃着果子,看向山下。
鸟雀虫蚁刚刚睁眼,落在迟暮身上,一下一下的啄着,迟暮也懒得回应一下。
寅时,山下的屋子自里打开了房门。
那人在井水旁梳洗后,又练起了剑,直到村中的鸡犬沸沸扬扬,他才放下剑去灶间忙碌。
迟暮站起身来,想看的更真切些。
卯时,新日冉冉初升。
那人还在灶前忙碌,新日不刺眼,暖洋洋的给他身上渡了一层金边,做完早食,那人坐在院中的桌上慢慢的吃着。
刚好面对着山的方向,迟暮拉过枝条藏着自己。
辰时,那人坐在院中的桌案旁。
翻起了书卷,风不闹,光不燥。
迟暮不觉间也放松下心情,静静的望着。
巳时刚至,那人便放下了书,关上了院门,向城里走去。
身影渐渐消失,这个方向已经瞧不见了。
迟暮想站起身跟过去,腿却不争气的僵在了原地,一个虚晃的动作,惊飞了身旁的鸟儿,迟暮摸摸头骂着,腿麻了。
迟暮认了命的歪在木榻上,不时起身观望,或是起身抖抖僵硬的四肢,摘些野果回来。
戌时,那人还未归来。
迟暮想下去看看,站起身犹豫着,终于决定了走下去,那人就回来了。
拖着一筐东西走进了屋中,烛火燃,烛火灭,没再瞥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