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憎会 (第2/2页)
拂晓看着他好一会,才收了剑,从烛灯里拿出灯芯来把他木桌上的烛也点亮。
屋中没了昏暗遮挡,迟暮从一旁抓来衣衫,匆匆穿好。
“今年,怎么没有烟花?”拂晓没正眼看他,话却是问他的。
“今年你知道是我?”迟暮含糊的回话,又惊讶的问道。
“恩。”拂晓点头。
“我,不小心睡着了,我这就去点。”迟暮胡乱的解释。
拂晓站在一旁看着他趴在地上,手在榻底摸索着,自己转身走出了门,坐到了那树下的木椅上,祈愿的红布条垂在一旁,他也没瞥过一眼,只看向自己的院子,隔院的屋门前有位妇人拉着身旁的少年远远望着他的方向。
迟暮抱着烟火筒走出去,大概是远远瞧的久了,人在面前,却不敢抬眼。
搓好了引火的麻线,迟暮一手端着灯芯,一手护着火苗,站在一旁纠结着如何开口。
“山上瞧着,应该没有在山下看的好看吧。”拂晓道。
“是吧。”迟暮答道。
拂晓无言,握着剑指向烟火筒,示意他点燃。
烟火窜上天时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庞,迟暮昂头看去,烟火当真很美,视线落下时,撞进了另一双眸子里。
“你喜欢么?”最后一响烟花放完,迟暮干巴巴的道,“定是没有在山下瞧着好看。”
拂晓不答,直直的盯着迟暮的脸,像似要生吞活剥般。
迟暮手里的灯芯流下的蜡油烫的手心发麻,却仍不敢撒手或是把他吹灭。
良久,拂晓终于站起了身,挥剑,剑风斩断了烛火,山腰这一方天地只留下黑暗,吱呀吱呀的踩雪声送着他下山去。
又过了一年的雪夜,拂晓在那晚没能归家,迟暮也远远的消失了身影。
一个隐在人中的打手,在那闺中女子的面前,杀了她的全家,可他的命令里没有她,却又阴差阳错逼死了那女子。
拂晓恨过那个阴差阳错到来的人,却发现只一眼而已,他的恨里就被添进了别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却真切的令他感到了不安。
他曾在一年的初雪日里,无意瞥向山腰,看见了一个身着玄衣的人,只身站在白雪中;
他曾在上元节看见了荒山上放出的烟火,看了两次后,他去了那山腰;
也曾感觉到了时时盯着自己的视线,想去斩断,却听见了一段曲调,明明陌生,越又觉得早有耳闻;
隔院的寡母带着少年,日子总是清苦,拂晓便常常与他们换些什么,后来他和那少年说,村旁那山上住了一个会在上元节放烟火的人,比城里的还好看;
每年端午时吃的粽子比街上卖的甜些,多放了一颗蜜枣,刚好是他所欢喜的口味;
院门上挂的梨子他不想收,不知为何,大抵是自小开始,他总觉得梨就是离,便不喜。
拂晓下山时,想说一些话,却又不能理解自己。天马行空的问题,问一个阴差阳错的人。
为什么,我恨不起你?为什么你要悄悄看着我?为什么每每看见你,我心里都有一点难过?为什么离你近的时候,便会觉得像极了失而复得?
还有,你叫迟暮么?
还有,祈愿条上写的,愿拂晓常安,与迟暮重逢,不止今年,不止梦里,又是何意?
你能不能回答我?
这是梦么?
———
拂晓回到那昏黄之中,虚无般醒来。
酸涩的胸口告诉自己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可却不记得了。
不记得有多久,大抵是很久很久,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从哪来,这是哪,我是谁?
昏沉沉突然睡去,空落落流泪醒来,享受着尝试唤醒回忆时,脑海深处传来的疼痛。
成了浑浑噩噩之中的消遣,孤独中的闹剧,凶狠的折磨着,等到彻底忘却再期待下一次的到来。
无日无月,不见风不见浪。
记忆像一把刀子,因为模糊的人影不断出现,就地一滚,刺破层层虚无的盔甲,疼得死去活来,把叫做执念的东西一片一片都滚进去,重新站起身,踱着步子走起来,还原出一个似新非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