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与仙醉:十六 (第2/2页)
何桑走了,朱谦留在了白月城,他看着城主儿子降世,看着城主与城主夫人相爱,他的内心愈发不甘,即便城主已经答应让他留在白月城,他也依旧不满。
他想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越来越深,他看向城主的眼神也越来越赤\裸,城主周围所有人都发现了他的心思,城主夫人也不例外。
那夜是城主夫人邀朱谦去城外乱葬岗会面的,她带领了好些打手,她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身边有这样恶心的男人,更不能容忍这个男人一直在觊觎着自己的丈夫。争风吃醋的场面,在一男一女间展开,城主夫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命令手下要朱谦的命。
岁雨寨的人曾吃过神明的肉,朱谦知道他是不会死的,可他也是在痛极,仿佛要痛死的过程中,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有另一种能力。那是潜藏在每一块神明的肉,每一滴神明的血液里的,属于神明的仙力。
朱谦最想要的,便是名正言顺地站在城主身边,于是那一夜他杀了所有人,成了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在看见自己变成了朱谦时,惊吓得疯狂大喊,朱谦那时才发现,魂与骨是可以分离的。魂魄寄宿的身躯只会慢慢老死,不会受任何伤害,而他自己原先身躯里蕴藏着仙力,可那具身体却能被杀死,随着时间腐烂。
爱一个人,真的能抛开对方的外貌,只看灵魂吗?哪怕灵魂转换,由男变女,由女变男?
城主在得知这个荒唐的事后,既没有杀死变成朱谦的城主夫人,也没有伤害住在城主夫人身体里的朱谦。他对夫人的爱意,在面对着朱谦的那张脸时,迅速消散,不过短短几日功夫,他们过去经历过的生死难关都烟消云散了。
而变成城主夫人的朱谦甚至没有费多少力气,只还用以往眼神看着城主,便得到了城主,他终于如愿以偿,以一个女人的身体,拥有了他爱慕的男人。
这算什么呢?朱谦忽而发现,他其实变成女人挺好的,因为只有变成了女人,他爱慕强壮男人这件事便不再荒唐恶心了。
还未到一个月,被迫换魂的城主夫人就死了,对外宣扬是死于一场疫病,实际却是被人锁在柴房中整日疯疯癫癫地说着话,一日不知谁给了药,把她毒死了。
朱谦的身体朱谦自己不在意,城主自然也不会在意,那具身体最终跟随其他死掉的尸体一起被扔进了乱葬岗中,皮肉腐烂,白骨作堆,朱谦也认不出哪个究竟是过去的他了。
后来城主年迈色衰,他也不再年轻漂亮,朱谦才发现城主随着年龄增长会变得无能且啰嗦,而他对城主的爱也随着对方的改变而淡薄到生厌。
原来他不是喜欢城主,他只是喜欢外表看上去足够强壮的男人。
于是他看上了另一个人,寻觅好那个人心仪的女人,再借着城主夫人邀请的名义,带着那个女人去了乱葬岗,故技重施,成为了他想成为的模样,拥有了他想拥有的一切。
他翻不出自己的白骨是哪一副了,若想一直换下去,他便必须留在白月城。几百年来,朱谦早就忘了自己曾是男子的事实,他习惯了女人的身体,也习惯了由不断变换身躯身份,来尝试不同的男人。
壮年时穿着官服威严的周大人他喜欢,于是他成了杨家女子去接近他。
周大人年过不惑了他便不喜欢了,于是成了银仙儿去勾\引杨家相貌一流人也风流的杨联。
他不把人命当命,也不把旁人当人,他甚至不曾真正体会过作为一个人活着的真正意义,索性,他也不在意那样的意义。
城外漂浮的魂魄中,有许多是当年朱谦吃过的,可他们也早早忘记了朱谦是谁,早早忘记了自己是谁了。
一个人的爱,真的能越过皮相,直击灵魂,只能看见对方的心,而不在意对方如今究竟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吗?这世上又究竟有几人的爱,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考验呢?
齐宇林能吗?
今夜之后,他会去若月馆找银仙儿吗?他会抛开世俗,抛开一切与银仙儿成婚吗?若可以的话,在杨姝尸体腐烂之前,将她的魂魄从银仙儿的身体抽出,再还给她自己,那她与齐宇林便能称之为真正的皆大欢喜了吧……
推开城门,步入废旧老城的窄巷,阿箬抬头看见月亮正跟随着她与寒熄,一步步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风中传来了淡淡的花香,这里几百年不曾住人,阿箬却发现一家破落的屋子前长了几株野栀子,那是晚开了几个月的栀子花,散发着甜腻的味道。
阿箬忽而开口问寒熄:“您有办法帮杨姝吗?”
寒熄的脸色仍旧很冷,叫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没有开口,沉默便是答案。
阿箬胆大地去猜,神明大人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他一定有办法帮助杨姝,只是基于杨家人方才对她与寒熄的举动和态度,他不愿帮。
可她又想,神明大人不是这样小气记仇的人,他心胸宽广,怀有苍生,当初能为苍生而死,自然不会与凡人斤斤计较,他若能帮一定会帮,既开不了口,便是帮不了。
阿箬在两种想法中徘徊,还想到了齐宇林爬了满脸的泪,一道浅浅的叹息吐出,阿箬想她不论经过多少年,总改不了怜悯旁人,可怜悯却无作为,才叫人于心不安。
“阿箬在想什么?”寒熄问。
走出老城窄巷,头顶的月光豁然开朗,无人的宽阔街道上飘来了几片落叶,阿箬侧眸看了一眼寒熄的脸,抿嘴道:“我在想,您还在生气吗?”
“嗯。”寒熄没有隐瞒,他是个很诚实的神明。
阿箬轻轻啊了声,她张开双臂,踮起脚朝寒熄凑过去,紧紧地拥住了对方的腰背,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
“现在好些了吗?”
寒熄几乎在阿箬抱上来的那一瞬便将她搂入怀里,他弯下腰,把人牢牢地护着,除了发丝,没露出半分。
声音闷闷地从阿箬肩窝处传来:“嗯。”
方才寒熄动怒,不但吓到了旁人,其实也吓到了她。
在阿箬的记忆里,她不曾见过寒熄这样一面,许是因为寒熄在她面前总是微笑着的,她便以为他的心胸能装天地,世间一切大小事于他而言都是琐事,他不会为琐事而动怒。
但寒熄,会为阿箬动怒。
也会因为阿箬的一个拥抱,轻易化解了所有怒火。
阿箬想,神明大人的温柔果真是刻在骨子里的,饶是再大的怒气,也是一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