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痴念成疾(上) (第2/2页)
疏君双目通红,但心里已经平复许多,沈徽清的事,他也不太提什么希望,只希望能守住现在还在身边的江离即可。她微微点头,声音沙哑:“我明白的,为了他伤害自己本不值得,我只想休息些许,等身体好些了,再去向陛下请命。”
王既明还想说什么,刚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她通红的眼眶那一刻生生的被他吞回肚中,默然颔首道:“那也好,这些天你也不适合见客,若是有人送帖子来,我已经告诉管家,一律退回,你觉得如何?”
疏君无力的垂下双眸:“都听爹的,不见便不见,如今,也没什么人可见的,还是像往常一样,将我锁在府里吧。”
王既明双颊轻轻颤抖着,脸色变了又变,低声道:“这怎么行,你想出府我也不会拦着你,我在翰林院替你和江离告了假,今日,就让他陪你出去散散心,放放风筝。”
疏君抽搐着嘴唇,想哭却不敢流下眼泪:“可是钟言……”
王既明未等她说完,便打断道:“有些事你还不清楚,以后我会告诉你,至于钟言,我带她回府有要事吩咐,你且不用多虑。”
他摸着疏君毛躁多发的乌丝,叹声道:“罢了,我知道你不善说什么肺腑之言,若是你觉得好些,就去落诗万华的园池里捞出一颗石头给我,那些是还愿祝福的石子,让我看看,也好叫我安心。”
说完,他便钻出车身,下了马车。不过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无力,头晕目眩,靠在案几上缓缓片刻,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江离与白玉的对话声:“公子,陛下正在万寿阁等着呢,您瞧殿下何时能醒?也好虽奴婢一起进宫。”
她将头放在江离的腿上,耳边是他略带为难的声音:“只怕大总管通融一下,她近些天来有些抱恙,昏昏沉沉不省人事,若是进宫,会有诸多不便,您看……”
白玉掀起车帘的一角,见她虽微张着眼睛,但却不见有要说话的意思:“殿下,陛下这边有急事要与您说,不如就让公子陪您一起进宫如何?”
疏君描得淡淡的眉毛微微一扬,撑着江离的手慢慢抬起头来,有些虚弱道:“大总管先行,我们随后便来。”
江离见他走远,忙捡起地上碎掉一半的金钗步摇,柔声道:“这些都碎了,只有拿这些梳篦,簪子随便挽起了。你真的没事,我见你说话都快没力气了,还能应付得了陛下?”
她拿着案几底下放好的唇脂,在唇边轻柔的抹上一点红,整个人看起来才稍微有点气色:“陛下也没什么能与我说的,恐怕只是关于吏部还有叶湑的问题吧,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说的轻快,竟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不免问道:“你在陛下那里都是商讨这些事情?这些和叶湑能有什么关系?”
疏君握一握他开始发凉的指节,笑道:“那还能说什么,只是去陪陛下用午膳吗,不然你以为陛下怎么会叫我到翰林院当你的小跟班。”她微微一顿,又道:“至于叶湑……他该走了。”
如她所想的一样,叶湑与江离被安置在偏殿,但几人的谈话声,他们还是能听见的。
疏君恭敬的低着头,听得昭帝缓缓道:“永威的质子,你可安排妥当了,准备什么时候让他离开,若是再晚一些,太子便要登基了,届时,可不大妙啊。”
疏君摩挲着手心,这几日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可若是安排,只需一两天的时间便可。她颔首道:“明日便可送他出城,但是为保周全,陛下可否派人护送他至永威皇宫,将您的手书奉上,再回来也不迟。”
昭帝低笑两声,带着点点嘲讽的意味,他看着她憔悴如枯叶的面容,一时有些动容,但语气却不容置喙:“这是你的事情,护得住他一时,护不住一世,难道等他坐上皇位之后还需要你来保护吗。手书朕已经拟好,你离开时,带走便是,至于你……”他沉吟道:“朕打算先撤去你在翰林院的职务,等你养好身子安心待嫁吧。”
她的胸前剧烈的起伏着,跪在高大巍峨的宫殿内竟是如此的渺小脆弱,她的双手有些颤抖,抚上额头贴在地面,仿佛恐惧会传染一般,她的身子虚弱无力的颤抖着,声音夹杂着无限的无奈之情:“陛下能否准允臣女一件事?”
昭帝端起茶杯的手一滞,问道:“但说无妨。”
她的唇边绽放出一朵破碎的笑容:“请陛下收回成命,解除臣女与辰王的婚约吧。”
屋内有清脆的瓷碗破碎的声音,听得江离的心砰砰乱跳。只见昭帝大手一挥,桌上的茶杯奏折纷纷散落一地,双颊微微鼓起,震声道:“这件事绝对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不嫁也得嫁,这是先帝的召命,不是想收回便能收回的。”
她极力忍耐着心中的酸楚,凄然道:“可这样毫无情意的婚约,嫁了有何用!”
昭帝长叹一声,脸上的怒意消减了一半,温言劝道:“外界的传言朕也听说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王妃只有一个,那便是你,你有大权在手,还怕她一介凡夫俗子吗?”
她反驳道:“若他要纳妾便不能娶我,没了他,我照样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为何一定要嫁给一个不爱自己,反而厌弃自己的人在身边过日子,这样的生活,不要也罢,我宁愿终身不嫁,宁愿一辈子都困在府里,就算孤独终老,也不愿意留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在枕边,那样日夜悬心,刀指腹部,提心吊胆的生活,于我,能有什么好处。”
闻言,昭帝刚消下去的怒火,噌的一声烧到了脸上,他拍案而起,责骂道:“就算你们两相厌弃,也必须成亲,如此,你何不亲自问问他,是否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大局,非要跟朕对着干,若真是这样,朕也无话可说,退婚便是。可一旦退了婚,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疏君如何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若是她违反了他的旨意,当初对自己的承诺便一笔勾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可是这样的话,更让她的心仿佛正被千刀万剐般的难受,这样说来,当初沈徽清对她说的话都是逢场作戏吗,是她入戏太深,无法自拔,才会害到自己的头上。她伏在地上,眼眶的泪顺着香腮滴下,心尖的疼痛让她不自觉的轻哼出声,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是,臣女明白,谨遵陛下圣旨。”
昭帝不可置否的冷哼一声:“别忘了当初你答应朕的东西,如果做不到,朕便换一个人来代替你。”
“我能做到,”事到如今,她都没有忘记她在七羽的职责是什么,忙辩解道:“只要陛下不存疑心,记得对我承诺,一切都会如您所愿,您想要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拿到您的面前。”
昭帝对她的话漠然相对,嗤笑道:“是么,那要你嫁给辰王也是朕想要的,会做到吧?如果你说做不到,那么你如今狼狈残破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他吗?”
她无声的张了张嘴,沉默了半天算是默认了,但口上却否定道:“这样是我自己的意愿,与他毫不相干,只因私事冲突,并无他念,若陛下要这样想,我也没什么话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