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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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 没有开始,也不会有结束。”
周路阳从来没有想到过, 有一天,那个一直深爱着自己的人,会亲口对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样一句,残忍到了极致的话。
更没有想到,说这句话的人,竟然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搜遍了记忆中的每一处,连最微小的角落都没放过, 也找不到这句告白的证据。
那个人只会用淡淡笑着的语气,轻轻叫他, “阿阳”。
“阿阳, 对不起。”
“接下来的戏都能够和阿阳一起拍就好了。”
“阿阳, 对你好是我自己的选择, 与你接不接受我无关。”
“阿阳,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都是我眼里最帅的阿阳。”
“阿阳,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阿阳, 阿阳,阿阳……
无数次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无数次期待的眼神, 无数次温柔缱绻的阿阳——
但最后一次从苏绥嘴里听到“阿阳”两个字, 却是一句淡淡的, “好,从今天起, 我不再叫你阿阳。”
‘好, 从今天起, 我不再叫你阿阳。’
可也是同一个人,用同样的语气,说过,“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叫你阿阳。”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叫你阿阳。’
“周路阳,你哭什么呢?”
苏绥的一句话,才让他猛地回过神,下意识的抬手擦了擦脸,发现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你不应该因为我难过,也不应该浪费时间跟我对峙。你的白月光好不容易回来了,现在就在门外,你应该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对吗?”
苏绥轻轻的说,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甚至是带着淡淡的笑,和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没什么不同,语气里还隐隐的在鼓励他。
可是,不对,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周路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不是!”
“不是什么?”苏绥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寻常的问题。
可这样的温和,却如同钝刀子割肉一样,让周路阳死不了,偏又活活尝受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悲哀的看着苏绥,无力的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这个人一样,用温柔来折磨人的呢。
“好了,别哭了,我们以后——我忘记,我们没有以后了。”
苏绥笑着拍了拍周路阳的肩膀,语气轻快明媚,好像是在和他商量什么时候去郊游,说出来的话却刀刀要他的命。
“那就是,好聚好散吧。”
“哦对了,我饰演安瑜。周影帝,接下来,合作愉快。”
他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笑眼弯弯,澄澈的瞳孔里倒映着周路阳的模样:猩红的眼眶、满脸的眼泪,哭得连鼻翼都在泛红,可怜到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苏绥看着他的时候,周路阳也在努力的试图从那双眼睛里找到往日的情意,可他死死盯着找了许久,怎么都看不到曾经一丝一毫的特殊和在意。
有的只有从始至终,未曾变过的,冷漠的温柔。
这样的温柔,好像一把软刀子,一刀一刀的凌迟着作为死囚犯的周路阳。
他倔强的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在向大人无声对峙,又或许是怕一张口,就忍不住会带上露怯的哭腔。
说不说都无所谓——
苏绥本来也不在乎他的回应。见人迟迟不作声,他淡淡一笑,这时候恰好一束光打在半边脸颊,将苏绥衬得犹如透明的神明少年。
“再见。”
他道别的声音和他离开的脚步一样轻飘飘的,仿佛午后被微风吹落的作业本,静静地落到了地上,任由风胡乱的吹开页面,字里行间写满了岁月匆匆流过的纸短情长。
苏绥的白卫衣和蓝牛仔裤好像和很多年前的那个他逐渐重合,拖着银色的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那颗老银杏树下,风把满树的银杏叶子吹得哗啦作响,似乎在为盛夏的离别奏响乐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细碎的如金子般,把叠满阴影的地面铺成斑驳的光影。
那时,他也是如此,淡淡微笑着,对着尚且青涩的周路阳挥挥手,与他的整个青春告别。
“再见。”
一句再见,把周路阳困在那条目送苏绥离开的银杏大道,很多很多年。
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白色的薄纱窗帘不再飞舞,将半个下午的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苏绥走后,把光亮也一并带走了。
留给周路阳的,只有一室昏暗与阴冷。
他定定的站在原地许久,久到腿都站麻了,才眨了眨已经盯得酸涩的眼睛。
再抬起头时,怎么也找不到苏绥,漆黑的瞳孔里也只剩下了惊慌失措。
他短短二十多年人生里,没有哪一刻,比得上现在这么难过,难过到想哭都没有办法大声的哭出来,只能默默地流着徒劳无用的眼泪。
周路阳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头一天晚上还好好的,他们在酒桌上又说又笑,已经很久没像那么轻松的相处过,可是就一天不到的时间,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他甚至后悔起来,忍不住的想,如果自己今天没有踹开这扇门,或者,没有和苏绥发生争吵,是不是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周路阳又是无比清楚的知道,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不是明天,也会是后天——总有一天,他和苏绥之间不知何时埋下的雷会被引爆
总有一天,他们会分道扬镳。
不是周路阳试图逃避,就能够阻止这一天的到来。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连这分道扬镳,也是苏绥预谋已久的推演。
就像读书的时候那样,他已经离开过一次。这一次,他又要离开。
再或许,或许从重新见到他的第一天,那个人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会离开的准备。
原来他所以为的喜欢,都只是自己的一腔情愿,自作多情。
从头到尾,都是他……痴心妄想。
而苏绥,随时都可以潇洒抽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周路阳耸动着肩膀,忽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但他笑着笑着,却又带上了几丝哽咽的哭腔,对着空无一人的舞蹈室,说:“我怎么……这么可笑。”
“周路阳,你不是喜剧演员啊。”
但你看看你自己,有多令人捧腹大笑。
他低着头又哭又笑,癫狂的模样跟一个穷途末路的死刑犯也差不了多少。
那一天,所有来试戏的人都惊奇的看见那位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永远都高调张扬的影帝,却不知为何红着一双眼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片场。
曾经有多春风得意,如今就有多失意。
周路阳去了酒吧。
那是他最常去的一家,存了很多酒在那里。
这次一去,就对着吧台的服务员说:“把我的酒都摆出来。”
服务员都没来得及惊讶这位大影帝究竟遇上什么事儿了需要这么来借酒浇愁,一听说他要把存酒都拿出来,赶紧把老板找来说明情况。
这家酒吧的老板也算是周路阳的熟人了,高中一个班的。见他这样子,也没多说什么,暗示性的看了服务员一眼,让他把酒都拿来。
“这……好吧。”
老板又勾上周路阳的肩膀,“哈哈”笑道:“走吧大影帝,别杵我吧台了,等会儿人都来了看见你这幅尊容还不得吓够呛。”
“随便挑个卡座,我陪你慢慢喝。”
服务员把存酒都拿了出来,满满的摆了一桌,洋的白的什么种类和牌子都有,动辄好几十万一瓶的也摆了不少。
老板开了瓶glenfarclas,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托你的福,我今天有口福了。”
周路阳听都没听他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耳膜被震得生疼,脑子里钻进一道道轰鸣刺耳的声音。
他端起酒杯,一口就喝掉了杯子里的酒,上了年份的烈酒不分什么前调后调,一来就把喉咙和心肺烧得钻心痛。
一杯还不够,周路阳不停地倒,不停地喝,毫无顾忌的喝法看得老板隐隐咂舌,一阵心疼。
“一口里都是几十张钞票,你就不能省着点喝吗?什么品味啊。”
一口接一口的烈酒烫过喉咙,胃部被灼烧的几乎要烧出一个大洞。可身体越是痛苦,周路阳心里的痛苦就越是被减轻了许多。他像上瘾了一样,不管自己还喝不喝的下,只要桌子上还有酒,就始终没有停下过倒酒——喝酒的动作。
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醉,可是喝到最后,却越来越清醒,就连一开始听不清的老板说话的声音,到了现在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了。
老板开酒吧的,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忍不住劝道:“你心里要有事,那就说出来,别光喝酒。”
“我心里能有什么事?”周路阳举起酒杯痴痴一笑,“我好得很,我开心!”
老板压根没理他的话:“心里没事,那就是心里有人。”
他这次倒是爽快承认了:“是,我心里是有人,柏钺嘛,我喜欢了他八年!”
说着重重的跟老板碰了一下杯:“八年!”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可漂亮了,像个女孩儿似的,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被那个叫顾屿安的偷亲脸蛋,一看到我们就害羞的笑,可清纯了。”
“你懂什么叫一见钟情吗?我那就叫一见钟情!”
老板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你醉得真是不轻了,小树林里被偷亲的明明是咱们高中校花,关柏钺什么事,柏钺压根都不是我们高中的人。”
“你打断我干什么?!”周路阳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想要接着往下说,却说得颠三倒四的,满嘴的胡话。
“我那个时候,那么穷,谁都看不起我,要不是柏钺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就还是那个人厌狗嫌的小混混。”
“所以我不该喜欢他吗?我就是喜欢他的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看到他跟苏绥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嫉妒的心脏都要爆炸了,气都喘不上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然后满脑子就只想着怎么让他消失。”
周路阳脸上的表情又痛苦又迷茫,实在想不出结果,就抱着头捶打自己。
老板一见这还得了,赶紧站起身来拉住他,开解道:“这很正常嘛,你喜欢柏钺,看到他跟别人亲密,肯定是要嫉妒的——等等。”
他越听越不对劲,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周路阳:“你说你喜欢柏钺,看到他和校花抱一起,却想让他消失????”
“我恨不得亲手撕碎了他。”周路阳咬牙切齿道。
所有碰了苏绥的人,无论男女,他都想让他们统统消失!
“你有病啊!正常人不是应该让校花消失吗!”
老板提高了音量,说着说着,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渐渐安静下来。
周路阳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不说了,你继续说啊。”
说着,还给他鼓掌,催促道:“继续,别停,正精彩呢。”
“……你还没意识到吗?”老板静静地看着周路阳,这样的眼神让他心里一痛,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苏绥那双温柔到无情地眼睛。
他直觉老板的话将会击碎自己这么多年的顽固认知,将会把他带到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周路阳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他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正要抽纸擦掉洒出来的酒时,就只听老板说——
“你喜欢的是苏绥啊。”
你喜欢的,是苏绥啊。
“所以你才会嫉妒柏钺,记恨柏钺,想要他消失。”
是这样吗?
纸巾吸满酒液,冰凉的触感令周路阳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指,心脏也跟着猛地骤缩,牵扯出一丝丝疼痛来。
老板突然觉得周路阳真是个倒霉催的,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没搞明白过。
“周哥,你在小树林一见钟情的是校花,你记挂在心里整整八年的也是校花。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校花才是你的白月光啊!”
不,不可能。
周路阳擦拭酒渍的动作一顿,接着又继续,他从踏进这家酒吧开始,就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他强压下心脏处传来的疼痛,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你别在这里瞎说,我喜欢谁,我自己分得清。”
“分得清?”老板问他,重复道,“你真能分得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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