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学徒 (第2/2页)
叫大力的那位是小二,自那次大力还过他钱后,两人本再无来往。现在大力淡忘了那事儿。大力向人们点点头打了招呼,就在老二旁一个空位上落了座,见桌上放着好几个酒瓶,白的黄的都有。老二给大力满上一杯白酒,干,兄弟!大力也不客气,端起来一饮而尽。
真舒服!他的头立即不痛了,酒真是好东西,解乏,解愁,脑闷呵!
听说大力你去一个诊所上班,让人家给管得死死的,把我们哥们儿都忘掉啦!小二说
忙得很,顾不上喝酒啦!大力感慨。
不一块儿喝酒还叫爷们儿?在桌的三狗说,三狗是大力的邻居,在房管局当管子工,大锅饭,收入低。他上班混日子,晚上泡在小酒馆。有时孩子的奶粉钱都拿不出来,他也背着老婆来赊账喝酒,要是有人请客,更是有请必到。
三狗又说,大力自你进了诊所,怎么走路说话都和哥们儿不一样啦,不是哥我说你,你越来越像你的那个洋老婆!
一阵哄笑。
别瞎说!大力正色道,正想翻脸,有人又给大力满了一杯,他又干了。酒精流进了血液,大力的心里也舒坦起来。
少戳人痛处,小二说,大力早和那个洋婆娘散了,他原来亲口告诉我的,不过现在管他的那个也是个小美人儿,还全胳膊全腿儿的,我见过一次,大力正和那姑娘在大街上说话,那份亲热劲儿把我给羡慕坏啦!就是因为那个小娘儿们,大力才不答理咱哥儿啦,大力坦白,你和她发展到什么程度啦?
又是一阵哄笑,
大力的脸“刷”地白了,那阵哄笑把他惊醒了,他望着那些脸,都是发小和哥们儿,可如今这些喝得醉熏熏的脸儿,怎么这么丑陋呢,他们的眼睛闪着猥琐,浮浅和狂妄。
她只是我的老板!大力结结巴巴地说,喝酒太猛,又没有吃菜,他也有七分醉了。
肯定是个厉害的娘们儿,你可别再糊里糊涂的把自己卖啦!三狗说。
又一阵哄笑。
有人向服务台喊,再来一坛子黄酒,来两盘红烧狮子头,两盘酱肚丝,一盘猪头肉,再来个熏鱼!
老板乐呵呵地应了,一会儿就把几样菜和一坛子黄酒端了上来。
三狗子乐得脸上开了花儿,我最爱吃的就是小铺这红烧狮子头,就着黄酒,简直是神仙,这几日口袋里缺儿,才没有吃这几样菜,今儿乘着哥们儿来了,一起饱饱口福。
人们欢笑着伸出了筷子。
大力这才注意到,虽然喝酒的有五六位,可桌上本来并没什么菜。哥们儿为我来才添了这么多菜,他想,心中热乎乎的,也就把刚才的不快压了下去。
吃着菜,小二又说,大力,我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现在虽然看着体面,可哪有修理自行车痛快呢,那时咱们一天到晚在一起,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打牌就打牌,日子真是小神仙,现在你早出晚归,晚上还得看书到深夜,哥哥我心痛你,小心别让那个小婆娘把你的精气神都给吸没了,说话人就七老八十,乐也乐不动啦!
就是就是!人们齐声说,他们盯着大力,脸上闪着红光,像是渴望猎物掉进陷井。
我修车时,连酒都喝不起。大力含含糊糊地说。
现在你喝得起,又没工夫喝啦!三狗说,我在厂子里混,不用脑子,上班得了空,就赌钱喝酒,快活着呢!听说你还得学针灸,多苦呵,赶紧洗手别干了!
大力想反驳,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在云里雾里。他的杯子一空,立即就是有人给他满上。后来听那几位又划起拳来,声音越来越模糊,后来越来后来什么都听不见了。他伏在桌子上。
一阵凉风把他吹醒,小酒店里已空无一人。桌子上干干净净。他把眼睛擦了擦,问柜台上那坐着的老板,便问,他们都走了?
都走啦,他们说等你酒醒了让你买单,我一直等着呢。
说着递过来一张票,860元。
大力心中一惊,酒便全醒了,这么多?
那八个小子敞开喝了一个晚上,白的黄的红的,又叫了那么多贵菜,可不是得这么些钱,这我还给你打了折。那几个一个比一个滑!他们之前的赊账,也说让你一并还上。
大力的钱包立即就空了,他头天刚发了1000元工资,本来想留下300块钱用做一个月的饭钱和零用,剩下的都存进银行,谁知道一个月的血汗,让几个哥们一晚上就都造完了。
大力付了钱,出了饭铺。走在大街上,冷风吹着,酒全醒了,心在流血,一阵阵悔恨。几个小时前他还是那么自由自在,钱包鼓鼓的,现在他成了穷鬼,钱包空了,心也空了。
他打开屋门,一下倒在了床上,没有脱衣服,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