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君臣裂隙 (第2/2页)
路易十五沉默着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奥尔良公爵的说法,现在就觊觎撒丁尼亚确实显得操之过急了。
奥尔良公爵见状也顺势补充道:
“而如果科西嘉王国最终真的得到了撒丁岛,那暂且将撒丁尼亚交由科西嘉人进行早期整合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路易十五扭头看了奥尔良公爵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意大利人对法兰西的统治向来抱有抵触情绪,如果由法兰西直接统治撒丁尼亚,只怕会激起当地的民变,正如四百年前的晚祷战争那样;不如就让科西嘉人对撒丁尼亚进行早期整合,法兰西可在之后再寻求接管撒丁尼亚的机会。”
“之后吗...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国王陛下在闭目沉思片刻之后便主动岔开了这个话题,算是默许了对方的建议,随后便向奥尔良公爵询问了些其他方面的政务。
...
临近傍晚时分,奥尔良公爵离开凡尔赛回到了巴黎主教宫,而查理公爵已经在他的书房里等待有好一会儿时间了。
“父亲!”
还不及等奥尔良公爵脱下礼服大衣,查理公爵便急不可耐地冲上前询问方才在修道院里的谈话内容:
“国王召见您是不是为了劳伦斯的事情?情况怎么样了?”
奥尔良公爵慢条斯理地脱下大衣搭在衣架上,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看。
因为自己的儿子与劳伦斯·波拿巴有着良好的私交,再加上奥尔良公爵也承认波拿巴首相是一个绝好的结交对象,所以他方才在路易十五面前也在极力维护劳伦斯的立场。
但即使如此,奥尔良公爵依然能够感受到,路易十五与劳伦斯·波拿巴的君臣关系之间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裂缝。
虽然在自己的劝说下,路易十五还是决定对撒丁尼亚的归属暂且不做处理,可奥尔良公爵也不敢肯定,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国王后续是否还会有其他动作。
“情况并不是特别乐观...”
奥尔良公爵走到书案之后坐下,扶额沉声道:
“国王陛下对劳伦斯·波拿巴擅自建立撒丁尼亚行省的事情很是不满,撒丁岛的物产和人口可都不是科西嘉岛能够比拟的,即使是一位国王也会为之而动心。”
查理公爵见状也不禁皱紧眉头,他对劳伦斯可不仅仅是当作朋友看待,更是将其视为自己继承奥尔良家族、跻身政治界之后的一大盟友:
“或许劳伦斯和国王之间能够达成一些协定?比如科西嘉王国让渡一部分税收收入直接汇入法兰西国库之类的...”
“不不不,孩子,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奥尔良公爵打断了查理公爵的出谋划策,开始耐心地教导自己这聪颖无比但依然太过年轻的继承人:
“国王陛下看重的不仅仅是撒丁尼亚,陛下看重的还有劳伦斯·波拿巴本身。”
“本身?”
“倘使科西嘉王国真的吞并了撒丁岛,那么劳伦斯·波拿巴本身的权势将会远远超过国王陛下的预期,而这势必会引起陛下的顾虑。”
“您是说...?”查理公爵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奥尔良公爵看向窗外的夕阳,语重心长道:
“国王陛下之所以放心让劳伦斯·波拿巴成为金鸢尾派的党鞭,由他来统领王储殿下的臣党,除却劳伦斯·波拿巴与王储殿下的交情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他在法兰西内部没有自己的政治根基,他只有向王储殿下效忠这一条路可走。”
“可劳伦斯毕竟还统领着科西嘉岛。”
“那只不过是一座贫瘠落后、无关紧要的海岛罢了,与我等世家大族比起来,单凭波拿巴在科西嘉的势力,他在王国内部是不会取得多少话语权的;但如果劳伦斯·波拿巴还兼管着撒丁尼亚呢?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两岛的军政大权都在他一人手里,王国内的哪位总督能有他那样的权力呢?”
查理公爵本就聪慧异常,此时也瞬间反应过来,冷汗直流:
“那时的波拿巴手握两岛的军政大权,即使不依靠王储殿下的影响力,他在法兰西的权势也不会输于亲王与公爵们。”
奥尔良公爵很是欣慰地叹了口气:
“国王陛下本希望劳伦斯·波拿巴能够借由科西嘉王国首相之名待在王储殿下身边,替殿下打理宫廷、统领群臣,可按照现在的态势发展下去,未来的波拿巴将既是宫廷之首又是封疆大吏,他的权势将会远远胜过如今的舒瓦瑟尔与黎塞留,唉...就算王储殿下对此毫无异议,国王陛下又怎么会容忍这样一位权臣的诞生呢?”
“可是...劳伦斯·波拿巴对王储殿下忠心耿耿,连国王陛下也多次赞赏了他的忠诚。”查理公爵仍然有些不死心。
“陛下确实不怀疑波拿巴的忠诚,但波拿巴的后代们呢?他的继承者们呢?谁又能保证他们永远效忠于王室呢?身为国王,陛下是不会容忍这种不安定因素出现在他的王国之内的。”
“那...陛下会怎么做?”
“战争期间陛下应该不会对波拿巴有任何动作,而一旦战争结束,留给波拿巴的无非就是两条路了。”
奥尔良公爵闭上眼睛,熟练地说道:
“要么永远离开巴黎与凡尔赛,离开王储殿下身边,安心地在撒丁与科西嘉岛做他的封疆大吏,要么舍弃他在地中海两岛的势力,全心全意地留在殿下身边统领内廷。”
“劳伦斯会怎么做呢?”查理公爵似是自言自语般问道。
奥尔良公爵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该是我问你,我并不了解那个年轻人,以你们之间的交往,你认为他会做何选择?”
查理公爵低头沉默了良久,最后才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我觉得他会选择第三条路。”
奥尔良公爵波澜不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没有做任何评价,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第三条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