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时夕之鲸 (第2/2页)
江边的绿柳乘清风而荡,江水因风而皱,远处环抱的青山若笔墨丹青,犹有白鸟扶摇直上于天际,盛夏的日光筛过枝叶,洒落得星星点点,踩在脚下也是乐趣——这般闲惬的光景,谢怀雪甚是心喜,在墨守成规的环境中长大是难以体会的,即便片刻醉倒在这天地间,她也依然有着几分的清明。
“段公子,今日此番所为何事?”
段青佩有些出乎意料,未想到谢怀雪竟这般直接,正合了他不想委婉的心意,那些编好的理由将要脱口而出,却看着眼前的人,是如开在春日的一盏桃花,明媚灼灼,欺瞒她的心倒变得不忍起来。
他微微抿了抿唇,随即转过去身不敢看向谢怀雪,经是犹豫了一番,才道有一同窗染疾,无奈家中寒素,他亦无分文足够。说至此,谢怀雪明白了二人的窘境,亦未料到段青佩是要同她救急,兴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大病小病皆不可久拖,想必那位小友定也是心急如焚。我身上无钱物,只有一块贵重的玉佩。”谢怀雪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去给段青佩,“段公子拿去典当了罢,愿它可解公子的燃眉之急。”
段青佩愣愣接过,看在手中,冰冰凉凉的,他不识玉,但看得此玉佩玉质温润细腻,通透色匀,自是上等的好玉,平常人家的难得之物。
“谢姑娘的今日之恩,日后段某必当重谢!”
“这不是难事,我能帮的自是尽力而为。”谢怀雪朝他摇了摇头,仍是笑得温柔,“我得赶回府中去了,再晚些天色便暗了,也不能让双儿等太久,先行告辞。”
谢怀雪的背影在远去,段青佩手中紧紧握着玉佩,不知为何,那位佳人的背影些许的寥落,而他心上又是几分怅然。
华灯初上之时,段青佩方回到城中,随即拿了玉佩去当铺典当,契约书上拟了五年的期限,他暗许着五年后要把这玉佩再拿回来,归还给谢怀雪,哪怕已是物是人非。
再一次来到宵仙阁,那位引路的女童正在门前踢着小石子,蓉香见到站在不远处的段青佩,便招呼他,奶声奶气地喊道:“公子!阁主已经在等你了!”
段青佩听见她这一声喊,心慌了起来,看了看周围,所幸这车水马龙的长街上无人关注着他。他快步走去宵仙阁,朝女童问了一句:“小姑娘,阁主怎么知我会再来?”
“这全天下都是阿玉的,可没有他不知道的事。”蓉香“呵呵”笑了两声,便一脚踢开小石子跑入了楼中,段青佩跟着她进了去,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阁主,这次......在下备够了银子。”
依旧是昨日的那座亭子,这次亭中燃了香,与清凉的夜色很是相搭,今日应是农历十五,天上清辉月华,洒下的月光与庭院朦胧的烛火交相辉映。
玉潋卿饮下一杯酒,打开沉重的木匣,并不细数,只是拿出一锭银子,合上木匣后,沉声笑道:“足够了。”亦不知何时出现的蓉香,从假山背后出现,毫不吃力地抱走了那一小箱的银子。
“赠你一盒香膏,有助于安眠。”玉潋卿瞧着他憔悴的模样,许是取到这笔千金,废了一番周折。
“谢、谢阁主。”段青佩不敢直视玉潋卿的眼睛,即便独特漂亮,却仿佛能将一个人看穿,而在这类人面前,不能留有半分的心思,否则便会不安。他拿着银子和香膏,未确认今夜能否梦见那只蝴蝶,便略显匆忙地离开了宵仙阁。
重檐亭中又只剩下玉潋卿一人,往日的茶换了酒,酒香淡雅,哪怕闻上一闻,身心也会变得软绵绵。他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拟作弹琴的姿态,隐约露出手腕处一道长长的疤痕,宛若还是新的伤口,令人触目心惊,出神的眼中皆是无尽的伤感,
正从阁楼回来的蓉香,便隔着一片松竹听见玉潋卿的一声喃喃,她抬起头望向院墙之上的月亮,眼中装满了月明,清澈如水。
——“世人所能一枕黄粱,美梦也好、噩梦也罢,我何时也能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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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是七夕下午做的一个梦,也是本章灵感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