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树种在西边 (第2/2页)
可偏就跟贵妃搭不上话啊!
周答应着急,姜恒也替她着急。从周答应去请安的时候,目光一直追随着贵妃跟‘追光者’似的,姜恒就知道了周答应要抱的大腿目标。
然后看着她望着年贵妃求而不得的眼神,特别像因为家境原因被阻拦的穷书生跟大小姐。
姜恒在心里为她鼓劲:周答应,请你勇敢追爱吧,不要畏惧阶级的差距。
“皇上设了会考府后,依旧让怡亲王领事。连宫里太监们都知道皇上最信重的还是怡亲王。”秋雪边在旁边做针线,边跟姜恒唠嗑。
她是尚衣监出来的人,宫里各处人头熟,针线和消息一样灵。
其实作为宫女,她根本不知道啥叫会考府,都是听别的宫人太监说的。但作为‘鸡妈妈’型宫女的秋雪,觉得别的宫妃能知道的事儿,自家主子也要知道才行。所以甭管在外头听说了什么消息,理不理解的都先记下来,回来如实告诉自家贵人。
后宫跟官场并非不相干。
起码前朝有事儿让皇上生气,后宫人喘气都得小点声。
而姜恒也很愿意听这些事儿。
她对大清朝的历史大事知道的多,有时候秋雪等人只是闲唠嗑,说出来的前朝事,就足够让她推断出,现在朝廷又处于一个什么阶段了,最近会不会有大事发生。
“会考府啊。”姜恒倒是知道这个机构。这是雍正帝独创的机构,放到现代,就是审计局,算是非常天才的帝王创举。
在管理财政民生这方面,雍正帝真是宗师级人物,不但通晓朝野上下各种潜规则,还会自创机构。就像是武侠里的武学宗师,不光能将现有的武林秘籍学会,最后还能融会贯通出自己的一套绝学传世。
“那皇上近来心情应该不错。”姜恒想想,以雍正帝的性格,创立了审计办,更方便的追账审账,谁都不能从他国库平白挖钱,肯定是件快事。
秋雪听主子这么说,反而停了针线,有些迷惑道:“但听小陆子听洒扫太监们说,每天都有大臣们在养心殿门口跪着请罚。”
“万岁爷要是心情好,应该不罚大臣们了吧。”秋雪又想起一事,坐的更近些悄悄道:“奴婢听尚衣监的一位姑姑听她干儿子说,这两日连廉亲王都受了皇上责骂,听说顶着大太阳在养心殿外头跪着呢。”
姜恒搁笔翻页,取镇纸压住,继续提笔抄书:唉,人都说无愁不成父子,到了雍正帝这儿,真是无愁不成兄弟……等等,姜恒忽然想起,雍正帝跟自己儿子好像关系也不好,弘时就被他亲自开除出了儿子名额。
在人缘上头,雍正帝似乎有点天煞孤星的命格了。
正想着,外头秋霜闪身进来:“主子主子,周答应出门了,奴婢请长街上小太监帮着看了看,说她直往东六宫去啦。”语气欢快像是过大年。
姜恒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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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让廉亲王起来吧。”
皇上抬头蹙眉:“十三弟,连你也觉得朕对老八太严苛了?”
怡亲王连忙摇头否认:“臣弟不是为了廉亲王,是为了皇兄您。”十三爷特意把称呼亲疏咬的清楚,再像皇上陈述自己的观点:“廉亲王有错当罚,但他昨日已在养心殿前跪了三个时辰,今日再来跪着,朝臣们来来往往看着……而且外头都知道,廉亲王最近身体抱恙……”
皇上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装腔作势!”
雍正帝是真的气着了:他都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但还是叫老八气的头晕脑胀的。
这世上有的人,偏生就是这么能惹人生气。
廉亲王是个能力很强的人,这点朝野公认,连皇上都是肯定的。但自打皇上登基以来,廉亲王就屡屡犯错,犯的还都是恰好的错——既不会大到伤筋动骨,又不会小到让人忽视。
皇上当着朝臣一问责,或者说皇上还没有责怪,只是问询,廉亲王就先跪了,低眉顺眼:“臣弟有罪,万死难辞。”然后异常瑟缩畏惧,叩首请罪。
说来王爷们都是人中龙凤一样的人物,在《信妃录》里更是如此。廉亲王的容貌也没说的,生的非常斯文俊秀,观之异常可亲——不然以他的出身,也不会从青少年起就有朝臣不断向他靠拢。
故而每回他这样低头顺从,过于谦卑的认错,落在朝臣们眼里,心里都不由感慨:唉,廉亲王真是可怜,皇上又在为一点小事苛责他了。
哪怕皇上还什么都没说,但皇上那种冰冷无边的炼狱气势,对照下头廉亲王惨白俊秀又可亲柔和的脸,那真是比皇上言语直接骂他还要铁证如山。
皇上自有情报来源,很快风闻,朝野上下对廉亲王都很是同情,觉得自己对待手足不宽不仁。
要是让姜恒来形容皇上的心情,那就是大女主遇上绿茶女的憋屈。
皇上是那种坚韧如松的大女主,凡事靠自己,咬定青山不放松咬碎牙齿自己吞,就算难受的不行也要背着所有人才肯暗夜中吐一口血的独立女主;但廉亲王就是那种外表柔弱可亲,明明自个儿犯了错,但只要他抢先过分指责自己,旁人就会生出同情的绿茶女配。
朝臣们就是分不清绿茶的蠢直男们。
昨儿廉亲王又犯了一错,将秋收时皇帝祭天的典仪写少了两项流程,要不是皇上看了一遍,差点就拿去礼部照办了,只怕礼部还会以为皇上主动简约。
皇上自然火了,在朝上把折子扔给廉亲王:“你从十四岁大婚开始办差,内务府待过十年,礼部待过五年,这样的事儿也会办错,可见存心不敬!”
廉亲王一句不辩,近日愈发清减消瘦的脸儿变得煞白,立刻跪了:“臣有罪,臣该死。但臣再不敢对主子爷不敬,请万岁爷恕臣疏忽之罪!”说的急了还似乎呛到了气儿,连连咳喘起来,憋得脸又通红。
旁边老九老十立马也跟着跪了求情,一个瞪眼睛:“皇上,八哥这些日子身体不好,精神不济难免出错,请皇上恕罪。”
一个阴阳怪气跟着求情“皇上若再罚,臣弟愿替。”
给雍正帝气的,真是时隔一世,老八他们还是这么讨厌!
老九老十要替,他偏不让,朝臣们说他对廉亲王苛责,他也不准备妄担虚名,朕就苛刻了怎么着吧,你愿意装这个恭敬样,一副逆来顺受认罚的样儿,就恭敬去养心殿门口跪着去吧!
而且这一跪,皇上就要求廉亲王持之以恒,连跪三天,每到太阳落山才让他回去。
眼见皇上犯了拗,张廷玉等人面面相觑心道不好:皇帝罚臣子,有罪当罚,但这样连着几天不算完的,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他们不敢劝,依旧推出了万能的怡亲王。
十三爷不能不来劝,他心里明镜似的,也知道八哥是在故意气人,也知道四哥是跟他拧上了,豁出去名声不要,也要廉亲王结结实实受一场罪,治治他的绿茶毛病。
可……他看不下去皇上拿自己名声去拗。
在怡亲王眼里,皇上是最好的皇上,也是最好的兄长。他可看不下去有人传皇上苛待手足。
于是怡亲王火速救场中。
其实在这儿之前,隆科多也来劝过皇上。
皇上只冷声道:“难道朝臣只看到朕罚他,没看到他犯的错吗?”隆科多此时自以为是皇上的好舅舅,就直言不讳道:“这朝上大概也只有臣敢这么说了,好多人都私下里道,廉亲王之所以犯错,是因为皇上动辄挑剔他,将他吓成这样的。”
皇上:……
隆科多仍在絮絮:“以臣看啊,皇上素日待八王是严了些个,其实八王是个老实谦和人儿,皇上和煦些,他就不至于天天怕的魂不附体,动辄做错事儿啦。”
再次领略了绿茶功力的皇上,当真险些一口血吐在隆科多脸上。
于是今日十三爷来劝,皇上就恼得很:“这是什么道理?犯错的人成了个好的,朕这受害的倒成了暴君——若朕一个疏忽没看出礼仪错漏来,他们保管又在背后嬉笑嘲讽!”
十三苦笑:是这样没错,但这世界上就有这么多道理说不通的事儿啊。皇上得了皇位,在旁人眼里就是至高的既得利益者,不会有人同情他,看到他的烦难委屈。
经过十三爷苦苦劝说,皇上终于松了口“叫他给朕滚!”
怡亲王很松了口气,连忙来到殿外,亲自出来伸手去扶廉亲王:“八哥,皇兄消气了,您回去歇歇吧。”
廉亲王嘴唇苍白到有些透明,像是冰雕的人一般,又因顶着大太阳,两颊带着病态的红晕,显得确实分外可怜。他闻言却不肯起来,抬眼望着怡亲王:“你的好意八哥领了,皇上若肯开恩恕过,必会赐下金口玉言的。没有圣旨,臣不敢自起。”
十三爷险些给他跪了:咋的,这还非要等一个金口玉言。
他恨不得把廉亲王架走,但又怕他强行动手,廉亲王给他表演一个当场跪到病发,在养心殿门口倒地不起,于是只好苦口婆心:“难道弟弟还敢假传圣旨不成?皇上当真消气免了你的跪。”
廉亲王眨眨眼:“真的吗?我不信。”
怡亲王体会了一把皇上想吐血的感觉:八哥太会调动人的情绪了,他想让人喜欢他很容易,想让人恨他那就更容易了。
好说歹说的,廉亲王终于顺着怡亲王的力道起身了。十三爷又立刻做主,叫了一顶小轿,将他‘柔弱’的八哥塞了进去。可不能让他这幅刚跪过的憔悴蹒跚形容在皇城里溜达,要知道臣子们从前门出去,还要经过登闻院、千步廊和六部等许多前朝地方。
十三爷给了苏培盛一个眼神,苏培盛立刻表示收到:会让小太监抬着八爷从最隐蔽的路走,直到给他抬出宫去。
八爷当然明白,他掀开轿子的帘子,看着怡亲王笑道:“十三,你真是皇上的好弟弟。”
十三爷对他灿烂一笑:“八哥过奖了,咱们都是做弟弟的,却也都是做臣子的。皇阿玛教过忠君,我一日不敢忘。”
八爷闻言,也不与他继续打言语机锋,而是笑容带上几分虚弱,揉着自己的额头:“我觉得有些中暑似的……”
十三立刻摆手:“快快,送廉亲王出宫。”快送这位大神走吧,这种高段位病人他也招架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