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第2/2页)
是那种有些凄厉沙哑的,意味莫名的笑。
姜雅先前被谢松原用蛛网抓起来后,反倒逃过了一劫,没有被后面那一批从井底爬出来的蜱虫啃咬寄生。正笑着的功夫,那只趴在她脖颈上的粉色蜱虫居然就从女人的身上掉了下来,扑簌簌地滚落在身边的草地上。
蜱虫动弹了一下,再没反应,似乎是已经死了。
然而姜雅所见之处,无不是她那些正在和敌人们搏斗时的可悲惨状——他们虽然一个比一个的凶猛,但却都已经被蜱虫折磨得没有人样。哪怕身上的血肉再怎么被割破滑烂得鲜血淋漓,也都仿佛完全没有一丝知觉。
更何况,在她的不远处,就正有一个现状凄凉的野猪变种人还在哀嚎打滚。
也许是蜱虫残存的意识多多少少依然影响着她的大脑和感情,也许姜雅在这一天内经历了太多普通人所不能预见的可怕景象,导致她已经有些精神失常、情绪失控了,否则谢松原无法解释,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谢松原面无表情,完全没有之前那在白袖面前差点哭出来的模样。他居高临下,淡淡地道,“失心疯了?”
姜雅蓦地一下止住了笑,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嘴角才又勾起一个阴恻恻的弧度:“看来,他的状况不太妙啊。”
看对方那表情,竟然是完全不出预料的模样。
谢松原此时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强压下其他不好的心思,冷声道:“给你一个机会,把他身上的毒解开,我留你一命。”
姜雅甚至都没有从茧袋中坐起来。她偏了偏头,好像对此不为所动:“留我一命,然后让我变得像他一样?”
女人的目光看向一旁那仿若一只虫子般毫无尊严地蠕动着的野猪变种人,又“嗤”的一下笑了出来:“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哈哈,哈哈哈哈哈——蠢货!只有你们这么愚蠢的人才会相信我能解毒这种鬼话!我们的毒本来就是用来杀人的,谁会在意被自己的杀死的人的性命?”
“毒蛇毒虫怎么会随身进化出可以救人的血清?那都是骗你们,好让你们心甘情愿把我们带出去的……哈哈,你们脸上的表情太好玩了,我看过太多回了。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吗?”
“因为我的这种毒素,早就和曼陀罗花的致幻毒素结合在了一起。一开始的时候,曼陀罗会先麻痹这只猫的痛感神经,所以他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但其实我那毒刺上的毒液早就弥漫到了他的身体深处……”
“你的猫越是激烈地活动,那毒素就会蔓延得更深,扩散得越快。等你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毒素估计都蔓延到他的内脏里边,把他的肚子全烧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松原面色一变。
姜雅宛若恶作剧得逞的大笑很快就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惊叫。
“啊、啊!你要做什么!……”
对方话音未落,她那面前的茧袋裂口又迅速而紧密地关合上了。
谢松原指尖微动,那蛛丝织成的白色茧袋顿时迅速地凹扁塌陷下去,像是生生被人往外抽出空气,整个茧袋也立刻被更多、更厚的蛛丝覆盖缠裹,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真空袋。
蛛网不断塌陷,夺取了袋中的人本就不多的氧气。
姜雅惊恐地呐喊,很快又连喊都喊不出来了。谢松原皱着眉头,漠然地瞧着地上的茧袋,眼底沉淀着淡淡的细碎金光。
他知道自己只要再下一点狠心,冷酷无情地抽空茧袋内的空气,就可以将对方置之死地——就像大王蛛那么对付猎物一样,残忍地剥夺对手胸腔内的最后一丝氧气。
只需要一念之间的功夫。
白袖忽而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仿佛是在应证姜雅的话是真的。他在后边虚弱地叫:“谢松原……”
谢松原的眼神瞬间松动下来。他磨了磨臼齿,没有说话。那困住毛虫变种人的茧袋却肉眼可见地重新松弛下来——
姜雅畏惧地在袋中战栗并喘气。好像看见了一个怪物一般,惊骇地看着外边的谢松原。谢松原懒得再看她,伸手一挥,语调冰冷道:“你不是毒虫吗,那就去喂草吧。”
说罢,一道强劲的蛛丝悍然隔空甩出,直接将那只包裹着姜雅的茧袋扔到那丛曾经也差点吃掉谢松原和白袖的捕蝇草堆上。
钱夹似的捕蝇草们纷纷张大自己长着纤长锯齿的血红大口,冲着向它们投喂来的食物流下了口水。
姜雅外边的那层蛛丝强健又厚重,一时半会不会被捕蝇草的消化液给融化。顶多就是把对方烫掉一点皮,只要她变回了毛虫形态,还是能逃过一劫。
谢松原懒得再管她。
尽管无论对方的下场究竟有多么悲惨凄凉,都不足以让他感到解气。
谢松原回到白袖身边,俯下身来,抱住了他,低声地道:“猫猫……”
除此之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如何是好。
一联想起姜雅的话,想到白袖此刻甚至连内脏都在被灼烧着,谢松原就感觉自己连心脏都开始抽痛。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确是太愚蠢了。明明之前就有所预感,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但还是宁愿抱着最好的预期去相信,或者说蒙蔽自己,以为白袖的情况确实是可以解决的。
直到现在,他终于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他可能快要没有猫了。
谢松原吸了吸鼻子,又叫了一遍:“猫猫。”
白袖湛蓝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就像是要把谢松原的影像印刻在脑海中那样,眼神中甚至浮现出了不舍与眷恋。
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谢松原低低地问:“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他还是有些担心,怕白袖从此就不喜欢他了。
回答他的,是来自大猫温柔的舔舐和亲吻。白袖小心翼翼地舔干净了谢松原脖颈上的灰尘,这往常一向高傲又漂亮的雪豹鼻腔音湿漉漉的,闷闷的:“知道你能保护好自己,我就放心了。”
其他不重要。
谢松原的眼眶又有些隐隐地泛红。他抱紧了大猫的脑袋:“白袖……”
一人一豹的脑袋抵在一起。静静的,好几秒都没有人说话。
谢松原感觉自己靠近了一处暖源。他在原地怔了许久,才意识到这是白袖的脑域。
是因为他们靠得太近了吗?还是此刻的白袖已经对他放下了所有防备,所以这团光源才会如此显眼而亲切。
谢松原闭上了眼睛,靠近了这团光体。
一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搭在了雪豹毛茸茸的、此时却已被血水打湿的,伤痕累累的肚皮上方,有着小桃存在的手心倏然开始发热。
谢松原放任自己在这种感觉里漂浮。他的意识伸出触角,和白袖交织在一起,不断安抚并平复着对方疲惫而紧绷的心神,下意识地想让白袖舒服一些。
冥冥之中,他的潜意识似乎也在告诉他,这样的确可以让现在身受重伤的白袖好受很多。
在他的掌心间,小桃忽然掀开了一条缝。仿佛正有什么温暖的能量从他的手掌间流泻了出去——
白袖轻轻发出闷哼,皱起眉头,似是察觉到了身体上的异样,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谢松原,你看。”
谢松原一滞,这才迟钝地回过头,也看见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画面。
白袖腹部上的伤口在愈合。
就好像谢松原曾经好几次在自己身上看见过的那样,被毒液灼烧得软趴趴的皮肉悄然膨胀起来,已经坏了的死肉飞速萎缩,和肉/体脱节,新的人体组织如同雨后春笋般无穷无尽地冒出了头,争先恐后地填补他身体上的空缺。
“嗯……”白袖的肚皮胀得发痒。
他瞪大了自己圆圆的猫眼,似乎还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举起一边的豹爪,擦了擦眼睛。
是真的。
而他们都能感受出来,那股正在治愈着白皙创口的能量,就来自谢松原的掌心深处,小桃的嘴巴里。
白袖身上的伤口太过巨大,恢复的时间也慢。二人足足在原地等了许久,也只是让那片肌肤勉强恢复个大概。
但好在,伤口看样子没有再溃烂下去,白袖体内的毒素被已经被控制住了。
他试探着站起身来,动了动前后几只爪子,来回跑跳了几下,惊奇地发现身上真的没有那种……难受得让人连移动一下都很困难的痛楚了。
他好像,真的好了。
谢松原在旁边问:“怎么样?”
大猫乖乖地站着,脸上的表情仍有些混乱和迷茫。
他喃喃道:“怎么会……你是怎么——”
“你没事就好。”谢松原长长呼出口气,这回终于放开了手脚,扑上去重重钻进猫猫的怀抱,声音很闷,“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白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在十多分钟前,他也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这一向凌厉的大猫难得笨拙得舔了舔自己的嘴巴,讷讷地说:“不会不要你的……”
为什么他的脸又要发热了。
猫猫不会脸红,这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