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第2/2页)
谢松原指尖一动,夜光蘑菇从他的手心中坠落下去,砸到井下。一抹与那血红色相悖的蓝色幽暗荧光稍许映亮了洞内的景色,二人……或者说一人一豹的脑袋轻轻凑到井边,往下看。
然后,他们同时屏住了呼吸。
他们终于看清了井下那艾森和宋池口中所说的巨大怪虫是什么。
这居然是一只壮硕的水蛭。长近四米,宽可能有一点五米,经过双头巨蛇长时间的血液灌溉与滋润,它就像是吃多了还不运动的臃肿胖子一样充起气来。
它的身体宽扁而肥厚,滑腻黏湿的肉/躯壮硕惊人,颜色却和普通的水蛭不同,是那种饱和度不低的艳丽玫瑰红。
表皮上长着白色的竖形条纹,以及仿佛是随意甩上去的颜料一样并不规律的均匀橙黄墨点,墨点外边围着一群白色的光晕,让这水蛭看起来像是打翻了调料盒,有一种奇特瑰丽的丑陋。
如果不是看见了它那标致性的身体构造,以及想起它吸血的特性,谢松原还真不能一下就认出这条生物。
它长着和水蛭一样偏细的颈部,和一个吸盘一样圆形包边的口器。后方用来储存血液的腹部才是它最饱满肥圆的地方。
它就躺在那里,高耸如同肉丘的身躯缓慢地滚动起伏,像是被喂养得幸福又肥胖的种/猪。
可当谢松原他们定睛一看时,又察觉出了一点不对。
这只水蛭的背上长着一个孔。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这个孔里长了出来——而那东西就是洞内那血红色光线的来源。
可是这边的洞口太窄了。饶是谢松原他们已经试图将脸贴在井口边上,有着那树根和巨蛇尾巴的遮挡,他们也看不清那是什么。
忽然间,洞内的那阵光源明灭闪烁了一下。
像是老旧的机器倏然启动,玫红水蛭的身体重重起伏,在谢松原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它厚重的尾巴在水里轻轻摆动了一下。
谢松原低头,忽然感觉到手心热得发烫。
他愣了一下。
下一刻,谢松原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了巨蛇的咆哮!
艾森就像是发现自己的宝藏正被贪婪的人类所觊觎的巨龙,终于看见了他们的存在。巨蛇硕大的脑袋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冲井边的两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哈!——”
那仿佛巨锤般的蛇头瞬间击飞了附近残余的树干根系,仿若失控的巨兽,彻底没有了理智!
谢松原和白袖也在这阵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各自朝两边急促地翻滚,险些被艾森击中。
“白袖!”谢松原爬了起来,跑到大猫身边。两人只见艾森的舌头正凑到井边,覆满诡异图腾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井下,仿佛母亲在爱怜地确认孩子的安危。
谢松原他们就是在这时看到,一群蜱虫再次从洞口窸窸窣窣地钻了出来,像是主人成功登上仆人的肩膀,直接从井边跳上艾森的蛇头。它们不断扇动着背后的翅膀,在巨蛇的脸颊旁寻找着适合下嘴的位置。
蜱虫们悬停在艾森轻轻张开的面颊鳞片下方,坚硬的颚头对准了巨蛇的肌肤。紧接着,猛然刺入进去。
噗呲!——
艾森的蛇身猛然一阵。
再然后,那庞然大物扭过头来,用他看不出人类情感的蛇瞳冷冷地注视着二人,用艾森的嗓音吐出一句:“吃这个。这个最有营养。”
这些淡肉色的蜱虫挂在艾森的脑袋两旁和头顶,像是原本就生长在他腮边的“囊”——它们成堆地聚集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狮子头金鱼头上会长的那种肉瘤,饱满而色泽娇艳。
同时也充满了邪恶。
话音刚落,巨蛇扁平的头颅陡然压低,就宛如为了主人征驰沙场的战士,朝着谢松原和白袖急速冲来!
这样的巨蛇一旦发怒,下场是极其可怕的。此刻的艾森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可他的杀伤力、速度乃至力气都要比公牛恐怖上太多太多倍。
根本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袭击。
“砰!——”
白袖一把咬住谢松原的衣领,将他飞快扔了出去,自己却被艾森当头击中,整个被撞飞了将近十米。
他重重落到地上,嘴角立刻淌出血痕。
艾森就像是彻头彻尾地发了疯。他长久以来备受疼痛折磨的身体剧烈地痉挛挣扎起来,也宛若完全没了直觉一样,甚至高高弓起身体,将自己那条伤痕累累的尾巴从井下抽出,获得了自由!
他爬满螨虫的尾巴拼命拍打在附近的地面上,发出鞭子抽打似的啪啪巨响,整个尺寸骇人的蛇身彻底暴露在山洞正中,宛若令人生畏的古时蛟龙。
巨蛇脱离了身形限制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谢松原发起了势将其置之死地的猛攻!
谢松原面无血色地朝后退了两步。下一秒,就直接被已经冲到近前的蛇头奋力顶起,掀翻在地,艾森张开一口锋锐獠牙,朝着谢松原“吭哧”一记猛咬。
闪着寒光的利齿眨眼即至,一道白色的身影却又如闪电和旋风般冲了过来,径直将谢松原按进怀里、扑倒在地,带着他猛烈翻滚着避开攻击。
然而一道猩红的血光还是紧随而来,在白袖的后腿上刹那间爆裂开来,在空中喷出一道血线。
一群小蜘蛛猛然从低处跳到巨蛇头上,扒住他那只本就被猩猩抠出血的眼睛开始攻击。
“让你欺负妈妈,不准打猫猫!”
可现在的艾森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疼痛。
他麻木不仁地再次高扬头颅,眼中透出嗜血的兴奋,掀开的獠牙上沾着血光,眼见就要将已经摊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白袖和谢松原二人撕成碎片。
一抹橙黄色的身影却在这时骤地从旁扑到艾森的脑袋上,在他脸上狠狠地来上一爪:“老梁,带他们走!”
“好!”巨大的马陆火车滚滚开过,一只站在马陆身上的巨型蜜獾跳了下来,托起两人就往马陆的背上扔,“快走!”
华南虎扒紧了蛇脑袋,巨大的身体遮挡住了巨蛇的视线,任艾森无论怎么疯狂摇头都不松手:“妈的,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治不了你了!”
壮硕的马陆飞速逃窜,趁着刀疤男正和艾森搏斗的功夫,将谢松原和白袖迅速带离现场,来到山洞边上。
蜜獾将他们放了下来,短暂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们,没事来凑什么热闹,高污染集中地,是你们能随意插手的吗?哎……我操!”
还没感叹完,一道软趴趴,但也异常黏腻而有劲的物品骤然从身后贴住了他,将这只蜜罐高高举在空中。
是那个蟾蜍变种人!
蜜獾大叫一声,反手抓住缠着他腰间的舌头:“别以为我不吃蟾蜍!”
说罢,他径直在空中翻了个身,扒住那蟾蜍张开的大嘴,对着他的上颚一口咬了下去。
谢松原无暇再看别人。他一下扑到白袖身边,抱紧了雪豹的脑袋,揉着大猫的双颊:“白袖?白袖!你醒醒!”
白袖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侧躺在地上,身前和四肢上的毛发基本上都被血水给打湿了,变成带着血味的粉色。
听见谢松原在叫他,白袖才勉强动了动身体,翻过身来,声音低弱地说:“痛。”
这是白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述出自己的感觉,而不是和谢松原说他“没事”。
谢松原怔了怔,忽然如梦初醒般凑到雪豹的身上,分开他层层厚重的染血毛发:“你哪里痛?是刚才被刮到的地方吗?还是……”
谢松原的声音猛地停住。
白袖肚子上的肌肤都已经溃烂了。红肿、塌陷、萎缩,像是被一泡硫酸淋过一样,泛起酸涩而诡异的白色气泡。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刚才在树洞里明明还……
“为什么不告诉我?”谢松原想碰碰他的伤口,却又不敢。像是个只有几岁的孩子面对着打碎的锅碗,惊慌而不知所措,“我……”
谢松原轻轻地,像是恳求似的对他道:“你还能站起来吗?白袖,你别吓我。”
白袖湿漉漉的蓝色大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口,不断从嘴巴里发出轻轻的抽气声,却依旧不发一言。
雪豹摇了摇头,伸出舌头,先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巴,才又舔舔谢松原的脸。
他像是忽然被人抽去了力气,看见谢松原没事后,便终于放下心来,再也提不起一丝精神——也许他确实已经支撑到了极点。
雪豹厚厚的尾巴软绵绵地垂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