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2/2页)
“……不是说椋城管理得很好吗。”谢松原在白袖身后将手举到额前,看向远方高大苍翠的树林,“看来,任何一句话都是有时效性的。”
或许事情真如任天梁所说,在大概一个多月前,椋城确实治理有加。
他们两城相接,任天梁的侄子又在椋城工作,肯定多少知道对面的情况。可是因为溪城中出现了一个不允许人离开的地下怪物,导致他们足足“与世隔绝”了一个月。
而就在这短短一个月里,由蚁后搭建并阻隔出来的“墙内”和“墙外”,明显都发生了些什么。
——在末世里,瞬息万变。
椋城位处国内西南部,属于亚热带和热带季风气候,有着大片、大片的热带雨林。
而现在,末世的到来让这里的植物开始肆意生长,加倍挤占着人类空间,谢松原他们惊讶地发现,那些丛林景色居然开始慢慢朝着城市扩散。
绿油油的苔藓和青藤在这里沿路可见,他们的眼里都是肆虐生长的、随处可见的绿。
如果不是偶尔还能从这些绿里看见房子的形状和轮廓,他们恐怕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人迹罕至的野外。
直到又朝城市中心走近一截,他们才看到了新的人影。
……又是几个背着大包小包的人急快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其中一人捂着自己的胸口,苍白的手指里居然渗出了鲜血。
他被身旁的两个同伴搀扶着向前逃跑,一边跑着,这行人又因为看见了白袖这群外来人而睁大眼睛,面露惊诧,仿佛遇到了怪物一样,走得更快。
白袖回头看了看谢松原,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忽然把一个部下叫了过来,低头道:“去通知其他人,等会先不要急着卸下行李。如果有什么不对,我们第二天就准备离开。”
“是!”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明明还是白天,为什么室外空荡得连鬼影都没有?
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白袖他们忽然产生出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甚至连问都没处问。
“长官,我们该不是来错了吧……”小周也呆了,他载着白袖和谢松原在原地转了两圈,不确定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可我们之前进来的时候,外边的标牌上确实是写的椋城没错。”
不只是小周,其他人也有这个疑问。
这个地方太……安静了。
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把治安管理良好的模范先进城市,直接变成了一座“死城”?
这怎么都不太对吧。
天空上乌云密布,阻挡住了本就稀薄的阳光。
白袖身下的白狼用力抽动着鼻头,在空中吸了又吸,忽然面色一变:“有血腥味!”
他们这些猎食者,对于气味的感觉是最敏锐的。
小周话音一落,在他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就赫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这道惨烈的叫声甚至快要突破天际,撕裂了城区中原本的寂静。
白袖轻轻拍了拍小周的背,小周得令,顿时如同一道白色的光,朝着隔了一条路的另一个街道上飞速窜去!
然而他们来得还是晚了。等这一狼二人赶到时,一道黑影刚好消失在十几米远的街道拐角处。
小周拔腿想追,白袖赶紧抓住了他脖颈后方的毛:“小周!别追了,先看看人。”
刚才大叫的那个男人似乎已经死了。
一栋临街别墅的门大开着,靠近门口的地方,躺着一具身体尚还温热的男性尸体。男人张开双手双腿,躺在地上,心脏的地方赫然开了一个比拳头还要大上两三倍的血洞,深不见底。
可能是生生被挖掉心脏的感觉太痛苦了,男人死不瞑目地双目圆瞪着,视线涣散,脸上的表情还保持在死前的那一瞬间,带着浓浓的恐慌与惊诧。
如同看见了世界上最令人畏惧的不解之谜,甚至还有一些……不可思议。
男人的身边,正跪坐着一个哭泣的女人。
她一头长发凌乱地垂在肩上,不断涌出来的眼泪把她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她拼命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仿佛生怕哭声会从指缝里溢出来。
猝不及防见到来人,女人似是十分惊惧。她瞪大眼睛,差点以为凶手又去而复返,恐慌地在地板上挥舞着自己光裸的小腿,向后退了十几公分。
谢松原及时地出声安慰她:“你别害怕,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没有恶意。我们只是刚好路过,听到叫声才过来看看。”
白袖没有废话,也懒得出声,朝屋中走了两步,低下头来,观察着男人胸前的伤口。
“切口看似凌乱,其实平整有规律,伤口边缘是规整的锯齿形。”青年面无表情地看了男人几秒,随后站起来,说,“他的胸口完全被洞穿了。从前到后,一整块肉,包含着心脏直接取下。”
他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你是他的什么人”
此时,女人也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既紧张,又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他们的身上没有血,就证明他们不是凶手,这一点细节让女人稍微安心了些。虽然不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但白袖的神情太过冷淡专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女人下意识地想回答他。
女人缩了缩自己白皙的脖子。
她太白了,白到颈部的血管都泛着青绿:“我,我们是朋友。他的家被爬山虎撑塌了,最近住在我这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遇见谁了吗,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刚才……刚才本来,我们都在各自的房间里好好呆着。结果陈平他说,感觉到有人在门口。”说到这里,女人忍不住开始啜泣,好像想到了某件可怕的事。
“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们附近这里,出现了一个杀人魔!他经常徘徊在我们的门前,试图杀死我们,吃掉我们的心脏。就这一个星期,周围已经有好几个人都因为他死掉了。”
“你们来之前,外边忽然有人在敲门。我叫陈平不要去,很有可能是那个爱吃心脏的杀人魔,可他说现在是白天,对方不可能出来,就算出来了,他也要给对方一个教训,叫他不敢再来找我们。我怎么说他都不听,结果,结果就……”
女人痛哭出声。
“杀人魔?”白袖慢慢重复着这几个字,若有所思,“你看见对方的样子了吗?”
“没有。我……我胆子小,见劝不动陈平,我就没敢下来。直到……直到我听到了他的惨叫。”
谢松原已经没有心情听他们的对话了。
他看着地上那具浸泡在深红血液里的尸体,微微出神,心中因此激起了千层波浪。。
他猛然想起了易覃。易覃也是通过吃掉人的心脏,才……
这两者之间,会有关联吗?
女人说完,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和这些陌生人说太多了。她明显看到了谢松原和白袖身后的小周,那只白色的北极狼。
她知道,这是一群变种人。
女人胡乱抹掉那张美丽脸庞上的泪水,慌乱地将几个人推了出去:“你们快走吧,不然他肯定还会再找上来的,求求你们,让我一个人待着……”
小周在后边迷惑地道:“这位女士,要不然我先帮您把尸体处理一下吧?您这样……难道不害怕吗?”
女人照旧只是摇头,疯了一样地驱赶他们:“不用你们管,你们只要走,就是对我好了——啊!”
她充满水意的双眼忽然瞪大,惊悚地看向街道对面。
谢松原他们跟着一起看了过去,就见另一边紧闭着的别墅窗口上,竟赫然出现了一张丑陋衰老、皱巴巴的阴沉人脸!
对方也不知道究竟趴在窗边窥视了他们多久,三人一直没有发觉。此时见他们都发现了自己,才猛地一拉窗帘,没了踪影。
等他们再回过头来时,那女人也干脆利落地在三人面前“砰”的一声猛关上门,再也不应。
“……”小周觉得莫名其妙,“那臭老头,大白天吓人干什么!他该不会和杀人魔有关系吧?”
说着,就去敲对面的门。白袖也没有阻拦,看看门内的年长男人要如何应对。
结果对方始终没来开门,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装死。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重新回到原处——队伍中的其他部下都还在那里等着他们,没有跟过去,只是在路边的树荫下方休憩。
白袖低声对身旁的谢松原道:“你感觉到没有,刚才那个女人,还有另外一边的老头,身上都没有能量波动。”
谢松原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沉下声音,说:“他们都是普通人。”
难道这个杀人魔,专门挑有能力的变种人下手?所以这些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反而会更安全,因为他们不怕被杀人魔吃掉。
想到这里,谢松原心中的不安越发加重了。专门杀死变种人,并且吞食他们的心脏,这种做法就和易覃一模一样。不,甚至要比易覃还更恶劣。
易覃起码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杀人取心。
可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阵难以描述的违和感。是什么呢?
白袖就在这时道:“可是,他们为什么只杀变种人?难道变种人和普通人的心脏吃起来不一样?”
“……”谢松原欲言又止。
果然,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种谎言来圆,隐瞒也是一样。他很想和白袖分享自己知道的消息,可是……
白袖没注意到谢松原的纠结。
他抬头看了看天,立刻变了脸色,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人问话。”
天上陡然落起了小雨。到了傍晚,椋城的天也很快变得阴暗。道路街边没有亮光,两旁的房屋里甚至连蜡烛都没有点。也……没有篝火。
这实在很奇怪,很不寻常。
因为之前遇到了那个女人和尸体,又听到了关于杀人魔的传闻,他们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好一段路,希望能远离危险区域。
本以为是因为那个地方出现了杀人魔,附近的社区才如此沉默而不安,不敢在夜晚照明,但他们一路走过了好几公里,沿街居然还是那副荒凉又毫无生气的样子——此时,众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很差了。
他们不敢随意寻找临时住所,只能不断地往前走。谅周遭就算有杀人魔的出现,看见他们这一大群人和兽走在一起,也不敢轻易出手。
直到他们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亮光。
那也是他们这一路走来,能看见的唯一光线,就仿佛黑暗中忽然涌现的希望。
这是一座老旧的旅馆。
旅馆的墙皮都掉了漆,墙面很是潮湿。正前方的门口大开着,里面亮起了温暖明亮的烛光。白袖他们走近了才发现,这个旅馆竟然真的还在营业——
老旅馆的前台后边坐着一个刀疤脸男人。
身材精壮结实,寸头,看上去大概三十左右,一条长有二十公分的陈年疤痕从他左边的太阳穴处斜斜地穿过鼻梁,来到右边的脸颊下方,看上去凶恶又狰狞。
他正在和前台后边另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打牌。
听到白袖的皮靴踩过门槛的声音,刀疤男重重甩下一张牌,抬起头来,看了门外的队伍一眼,忽然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来住店?”
他身旁的男人闻言,也无所谓地瞥了瞥众人,从嗓子眼里发出嗤笑:“一群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