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王朝 第67节 (第2/2页)
宿家人在门房的通知下都赶了出来,本以为是姑娘回家来了,一见门外停着太子车辇,便都有些慌神。
宿寓今隔帘长揖,“太子驾临,臣有失远迎了。既到了寒舍,就请屈尊入内一坐吧。”
宿太太在边上尽给星河使眼色,“请主子进家呀,你这孩子……”
星河只得重新调转了话头儿,“要不您进家坐坐吧,寒门陋室,还请主子不要嫌弃。”
嫌弃是不至于的,宿家曾经也有大家业,后来祖辈上分了家而已,哪时想集结起来,也是一呼百应。他往年例行到几位内阁重臣家拜访,其中也有宿家。不过以前只在门外递名牌,没有赏脸进去一坐,今儿这狼窝里有星河,他不光要坐,还要住下呢。
太子爷下车来,满脸含笑,“今儿不是代表朝廷,宿大人和夫人不必拘谨。”抬眼看见了大舅哥,宿星海眼下有青影,估计这段时候过得够呛。他们一遭罪,他就高兴,虽然有点不厚道,但他还是没忍住,笑着同星海寒暄,“副使精神头儿不济啊,遇上什么烦心的事儿了?”
星海尴尬异常,支支吾吾含混过去了,让到一旁比手,“天儿怪冷的,太子爷里面请吧。”
太子被簇拥着进了大门,外头东宫禁卫转眼便将宿府围成了铁桶。
太子是储君,驾临蓬门,必定要以君臣大礼相见。宿家上下不论老幼,齐齐赶到厅堂跪地迎接。太子坐在上首,颇有君子之风,安然受礼后上前虚扶了宿寓今和宿太太,笑道:“今儿是送妞回来,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头走。到了家里就不要拘礼了,横竖也没有外人。”
宿寓今喏喏道是,他的心里总有些忌惮,这位太子爷是有城府的人,面上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单只这禁军包抄的架势,就摆出了大阵仗,叫外头知道他和宿家走得近。这回亲临,不知又憋什么坏,朝堂上你来我往多少次了,他谈笑着就解了局,所以这回八成也没安好心。
宿太太呢,依旧沉浸在女婿上门的喜悦里。她是个安贫乐道的妇人,不存什么坏心眼儿。宿大学士和一双儿女在外呼风也好,唤雨也好,反正她的世界只有这一亩三分地。她含饴弄孙,玩儿得久了,盼着有外孙子可以供她一乐。太子爷就立场来说是对头,可要论女婿人选,挑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来。他们在外头闹得惊天动地,那是他们的本事,到了家里,这家她做主,就得老老实实听她的安排。
她忙活起来,吩咐给炭盆添炭,让厨房里赶紧预备好酒好菜,要款待这位身份尊贵的未来姑爷。不管别人怎么想,她一直觉得太子爷继续当着太子也挺好。将来顺利继位,星河当皇后,她和老头子在家带孩子,星海别干武职了,干个文官儿也不赖。可惜人人想法不一样,他们有他们的顾忌。人啊,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儿,野心只会越来越大。当然也有骑虎难下的无奈,但说到底,还是不满足于现状,想一手遮天,想把这主宰江山的大权拿下。
宿家人除了快乐的宿太太,其他人都战战兢兢。太子瞧在眼里,不以为然,反正他自己是很放松的。看看奶妈子手里的孩子,两个年纪相差不大,据说一个是正房太太生的,一个是刚提拔的如夫人所出。要论着辈儿,太子觉得自己是个姑父,于是他招了招手,让两个奶妈子抱着上前来,随意逗弄了下,转头问星河,“压岁钱呢,你预备了没有?”
星河忽然就呆住了,外头面面俱到,家里竟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忙说现在就包,太子说不必,一使眼色,善银掏出两个做成锦囊样的红包儿,里头各装了一金一银两个小元宝,挂上孩子胸前的纽袢子,笑着说:“这是咱们主子爷给两位小爷的红包儿,盼着小爷们快快长大,念好书,名扬四海,将来入朝做高官。”
星海的正头夫人敬谢不已,太子瞧了她一眼,很温婉可人的模样,颜色不及星河惊人,但也颇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韵。
主子比奴才想得周到,奴才应该自觉扫脸才对,可瞧星河的样子,却是一脸心安理得,看来她和太子是不见外的。宿太太看在眼里觉得满意,吩咐星河,“你在跟前好好伺候着,我同你嫂子上厨里瞧瞧去。”
星河冲太子一笑,“让爹和哥哥陪主子说话儿,我去帮娘的忙。”嘴里说着,勾着母亲和嫂子出了堂室。
这会儿终于可以好好同娘撒回娇了,她抱着母亲的胳膊一顿腻歪,“我在那里想死娘了。”
她母亲冲她嫂子直乐,“还说呢,控戎司离家十万八千里,非得跑上三五个月才能回家看看。这会子抹了蜜,谁信你的。”
星海的太太忙解围,“姑娘衙门里差事忙,且毕竟在宫里当值,不好随意回家来,明里暗里都有眼睛盯着呢。今儿大年初一,主子陪着回来,不知多大的荣耀。”
星河嘻嘻笑了,“还是嫂子知道我。”
这位嫂子其实她也是头一回见,但侄儿都养了,就是自己家里人,自然有种亲厚的感觉。那一笑一搂,心很快就近了,正待说话,后厨里传出个声音来,怯怯道:“太太,扎蹄蒸的时候长了,还上桌不上?”
星河回头瞧,一个穿着杏色对襟袄,挽着头的小妇人腼腆地站在门前,模样很周正,个头也高挑。星海太太忙招手,说厨房里的事儿不必她支应,推到星河跟前让她相看,“这是我家里带来的人,如今跟了你哥哥,才生的二少爷。”
通房丫头扶上来的,谈不上体面不体面,在正头主子面前自发就矮了一截。待屈膝向星河行礼,星河忙一把扶住了,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你是哥哥房里人,我可受不起这个礼。咱们家不是那种陈旧的人家,不兴那一套的,快起来。”
一时移到厢房说话,提起了那位暇龄公主,星海太太一脸为难,“姑娘说我怎么办才好,她老来,来了就是尊大佛,谁也搬她不动。要换了平常人,早把她轰出去了,可这位是公主,死乞白赖的,连你哥哥也没辙。我就想着,不成咱们让她得了,天底下也没个公主当妾的说法儿。回头一状告到皇上跟前,给我家里定个什么罪,那我就是千古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