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恶意 (第2/2页)
他顿了顿,又道:“情节恶劣的,可以起诉。”
林欢强忍恶心走到李岩身边,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我们法庭上见。”
那句话说完后,林欢冲警察道了个谢,并保证在需要做笔录的时候,一定积极配合警察同志的需要。
送走了一干人等,解决了连日里的头号大麻烦,林欢脱力似的蹲在学校的围墙边,盯着自己的影子,蓦地在嘴角漾出一个苦笑。
她反手把李雪莹的侄子弄进了警察局,这个同事关系以后估计难处了。
而且,这就像一个永无尽头的莫比乌斯环。
正常人知道这事会对她表示同情,在知道她的手腕之后,表面称赞一句“厉害”,背地里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和疏远自己。
林欢心下暗自叹息一声,心想“算了”。
毕竟,第一次见面就看不顺眼的人,以后更是不可能合得来。
最起初的时候,她被这些东西吓到了,后面周而复始的,林欢只当对方无聊。
那根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李岩打算用她和苏诀的关系来要挟自己的时候。
他找死。
林欢就顺手送他一程。
她也从来不是什么小绵羊。
她定定注视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想起墙角后另一个“麻烦”,她勾了嘴角:“哥哥,大戏早结束了,就别看了呗。”
苏诀被她发现有点讶异,却也不恼。他从围墙后面转到前面,站在林欢身前。
男人高大的身躯阻断了刺向林欢的阳光,他站在那里,看向林欢的眼神复杂又安静。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你经历的这些你都只憋在自己心里,今天幸好是警察赶来的及时,要是他真的再疯狂一点,你又要怎么办?万一他真的疯了呢?万一他真的敢打你呢?万一……
这些所有的万一和为什么,像是燎原过后不断冒头的后怕,几近掠夺之势疯狂地充斥了苏诀的整个大脑。
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林欢仰着头看逆在光影里的苏诀,做了他两年的学生,苏诀身上的气场让她又宛如回到那年夏天,自己做错事情被他抓去办公室谈话的场景。
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本质就是一场赌博。
好在最后,她赌赢了。
林欢怯怯看着苏诀,小声嘟囔道:“哥哥,我好像蹲太久了,腿麻的有点站不起来。”
苏诀看着林欢的眼睛,那双眼睛实在是具有欺骗性,想要隐瞒的东西他是半点都看不出来。
心思更是深不见底。
苏诀没有厌恶,更没有退避,他只是心疼。
他心疼林欢的那么多个日夜是怎么忍受过来的,要不是自己今天接了高鑫的电话,他怕连这件事到最后都还被蒙在鼓里。
苏诀向她伸出手,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绝美的艺术品那样纯净,林欢借力握上苏诀的手,站了起来。
那双像寒玉一样的手温度并不低,中指上常年握笔留下浅浅一层薄茧。
林欢站在苏诀面前,脸上温度有些高。
一阵风吹过,她颈侧微曲的短发被风扬起,脸蛋上闪着一层薄红,压根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
苏诀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林欢,看见她全须全尾站在自己面前,心里那块巨石才“嘭”的一声落下地。
他就这样站了许久,心里万千的后怕和担心将他掩埋其间。
现在张口,苏诀嗓子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喑哑:“刚才一个人,不害怕吗?”
林欢抬手挠了挠头,羞赧地笑了:“怕,害怕极了,我那时特别怕他动手打我。”
刚才在李岩面前的强硬是她硬拗出来的,开什么国际大玩笑,要是警察再晚来两分钟,她自己都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出现在医院icu病房里。
有些垃圾,让人避之不及。
苏诀看向林欢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心疼。
这个他从高二那年就一直小心呵护着长大的姑娘,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见面时的模样。心思重得吓人,什么事情都暗暗闷在心里,报喜不报忧……
离她毕业才仅仅四年。
两人并肩走在学校里,似是心意相通,两人都没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林欢”,苏诀唤她。
林欢偏过头去看苏诀,正对上苏诀的眼神,她暗道一声不妙。
苏诀一般从来不会喊她大名,除非两种情况:要么是苏诀真的生气了,要么是林欢做错了事情。
第一种情况,那么多年也就出现了一次,只那一次就足矣让林欢害怕。
对她来说,那是个噩梦。
第二种情况,相较而言,林欢就没有那么怵了,但她也依旧不敢去触碰那个逆鳞。
比起老师,林欢始终在心中觉得,苏诀更像她的兄长,她生怕自己哪一步走错了路,便再也回不了头。
林欢在苏诀这里乖巧又安静,扮演着一个合格的乖学生。
她骨子里的自私冷漠,被她像蚕茧成蛹一般埋藏,生怕被苏诀窥去了半分。
林欢舔了下嘴唇,心中有些怵,几年不见,她不知道这次的苏诀是哪一种?
果不其然,苏诀站在一中有名的“落叶大道”上,眼眸清冷,淡淡道:“林欢,你是成年人了,道理你懂的可能比我还多,我没办法也没立场和资格再向以前那样跟你讲道理。”
林欢将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尖掐进肉里,目光看向苏诀。
苏诀抬手将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取了下来,默默盯着那一点虚空,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我现在再去更改你的三观,告诉你对错之分,那是对你这么些年经历的不尊重。”
“只是”,苏诀抬眼看着林欢,“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
他就好像一座大山,站在那里周身的气息都凝结住了一般。
林欢胸膛里的一颗心脏动如擂鼓,苏诀不带眼镜时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平日里的强硬,清冷的身影让他看上去整个人孤零零的。
她从未在苏诀身上见到过这样的一面。以前的苏诀,含上了师生的关系,总是要显得强势一些。
现在从苏诀口中说出的这些话,林欢咂摸出一丝第三种情绪来。
她悄悄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像是在深深思考着什么一样。半晌后,林欢抬起头来,两眼晴朗,甚至还硬拗出一个笑来:“嗯嗯,好。”
苏诀像是丝毫不意外她的反应一般,没有言语。
她在还是学生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论你跟她说什么,她都会答应好,但下次依旧我行我素。
苏诀头一次生出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正想和林欢好好说道说道,林欢却抢在他前面张口:“我今天也不是故意这样的,只是这段时间一直被他影响心情,今天齐梦告诉我的时候我大概就猜到了。”
将自己完整的心思剖开来给别人看,对林欢来说,这是生平头一次。
她呼出口气,在苏诀错愕的眼神中继续道:“原本只是想和他把事情说清楚,大家一别两宽,让他以后别再骚扰我。后来眼看没办法了,才报的警。但我这次还是鲁莽了,下次会注意自己的安全的。”
苏诀压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面对头一次把心中的苦痛那么直白又鲜血淋漓地剖开给自己看的林欢,他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