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生辰 (第2/2页)
“可我从未在公府见过你,”南宫瑶再问,“既你说是家女,又是南宫府谁所生,为何在南宫府从未见过你。”
周女抚着自个的发髻,“我虽是南宫府的家女,却是个被暗中训练,只为杀人的家女。”
南宫瑶愣住。
她继续摸着发髻,“我是英姨娘的表亲姐姐。”
南宫瑶彻底懵了,听到这个,她险些站起。
周女再道,“今日我便与姑娘说个明白。只是,在说这些陈年旧事时,老身想求二姑娘一个恩典。”
南宫瑶早就料到了,周女所求,不过是为元珊所求,“你为女儿所求,我早就想到了。你且放心,元珊当了上篱庄管事的,我会在她婚配之龄,为她脱籍,让她嫁人,往后再也不需伺候人。”
周女眸子闪动,她起身又行礼,坐下,“二姑娘安排周到,与姑娘相处多年,老身自知姑娘是个善良的。如此,元珊有了归宿,我的一块心病也就落下了。”
南宫瑶斜靠着,端起盏茶,闻着香气,静等周女开口。
周女:“我与周敏(英姨娘名字),都是在勤偣老宅所生。生我的阿娘与生周敏的阿娘是姐妹。她们都在勤偣老宅伺候,跟了马夫,生了我和周敏二女。虽是在老宅,但也算是家女。周敏长到八岁后,被带回南宫府伺候,与你父亲年纪相差不多,自小一块玩耍。当时南宫祖父还未到勤偣,得知膝下唯一嫡子与贱民有染,险些打死了周敏。是你父亲救下周敏,让她去后厨做粗活。周敏到十八岁时,你父亲先以年纪到了为由送她出了府。再南宫祖父回勤偣老宅后,有把周敏接回去,纳妾迎娶进了门。”
周女再道,“那时奴婢尚且还在勤偣,南宫祖父到了勤偣后,我们这些女仆子,才被打点着进了梁京。奴婢以为自个和周敏表姐一个命运,可直接去南宫府。可谁知打点奴婢的,只是年纪大的闫奴。奴婢不知她是谁的人,也不知她是哪个府里的。奴婢只知道她将奴婢送到了一处私宅中,让做粗活、干苦力,有时拿着短剑学如何杀人的伎俩。日子久了,从杀鸡到杀鱼,刀法熟练。奴婢以为闫奴是想让我去后厨帮衬着,可多年后的一日,她给了奴婢一百两黄金,让奴婢去南宫府杀人。”
南宫瑶错然一惊,她知道,杀的这个人就是她母亲。
“奴婢从未杀过人,一开始本是不情愿的,可那时奴婢刚偷回泰州生下元珊,闫奴周转万里,抱着元珊威胁奴婢。姑娘知道,我们下等民,哪里敢反抗。为了元珊,奴婢冒胆一试,去了南宫府。那时候的二姑娘尚且三岁,什么都不知。可大姑娘玥姬已五岁了。闫奴说,这位大姑娘性子懦弱,又没有心眼,很是好骗。二姑娘年幼无知,也可骗走。她让奴婢把这两位姑娘引走,即可。可谁知,这位二姑娘虽才三岁,却心思深沉,说什么都不肯走,非要赖在那陪着萧娘子。”
南宫瑶心头一紧,这是真的。
周女:“奴婢没法子,本想就这么放弃,但,正好萧娘子累坏了,想吃口热饭,喝口热茶。闫奴早就吩咐好,产房中不能留任何吃食。奴才便想让二姑娘带着早已被挑唆好的婆子去拿吃食,趁机让婆子跑掉,再把二姑娘诱走去找婆子,此事就能顺利进行了。”
南宫瑶点头。
“结果这位二姑娘非但不听,还将奴婢遣去拿吃食。闫奴恼了,将二姑娘哄着吓着赶了出去,任由二姑娘拍打门。”
“二姑娘出去后,闫奴从后厨端来了一碗茶,萧娘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饮下。奴婢又给她喂食下一小碟点心。谁知,这茶水早就下好了药,萧娘子喝下后,不一会便昏迷了。闫奴趁四下无人,把备好的黑鼠和一个死婴在后厨无人时塞给奴婢,也是那时,奴婢才知这南宫府,还有另一人掌控。”
南宫瑶站起身,“是尤娘子?”
周女点头,“对,奴婢与她没有正面商议过这些,她一直温柔着端茶送水,伺候着萧娘子。尤氏又深得萧娘子喜爱,生产那日,一切都打点好后,整个厅内再无一人。你父亲因之前的一些事,惧怕去产床前,他又因是男子,只在厅外候着。是奴婢与闫奴为萧娘子接生的,厅内还有尤氏,再无旁人伺候。当时萧娘子是胎儿横在肚中,加之羊水过少导致的难产。尤氏在无人时,立马变脸,不断给萧娘子灌着什么药物。她昏迷后,尤氏大口喘气,瘫倒在地上。之后,闫奴扯开萧娘子的腿,把只露了一半的男婴头一把扯出,血肉模糊......”
南宫瑶呵斥住,“别说了!别说了......”
她一把拽住周女的衣领,眼神发狠的盯着她看了许久。
南宫瑶的手都在抖,她努力控制着哭腔和心绞痛,缓缓松开,忍着哭腔。
周女低头,小声道,“孩子扯出后,萧娘子已痛的没了知觉。是尤氏,用被褥闷死了孩子。一般这些恶事,都是由主家亲自动手,我们家女,只帮衬主家。孩子死后,尤氏已累瘫,是奴婢与闫奴把黑鼠放在被褥中,尤氏又趁机制造了一场拼死救主的温情画面。”
“当老爷得知此事后,萧娘子已醒。两人抱头痛哭。当晚,老爷在廊下,搂住尤氏,嘴里说着什么“不爱萧娘子”啊、“只爱你啊”的。尤氏嘴上说着“不要”、“娘子看见了不好解释”一类的话,脸上却不断送着秋波。不久,老爷就搂着尤氏,进了花丛。奴婢那时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府,听到了嗯嗯啊啊的声音,心中难免好奇,便走了过去,谁知……”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小到听不见。
“继续说!”南宫瑶吼道。
周女小声道:“谁知奴婢刚走过去,就发现两人在缠绵。奴婢吓坏了,刚想跑,却被尤氏听见,临走时,我们二人不小心对视了。”
“尤氏的脸上满是惊讶与怒色,她对着奴婢大喊‘谁在那儿!’,奴婢吓得拔腿就跑。老爷似乎也发现了。”
“第二日,便传出消息:萧娘子因吃食过多不消化,得了绞肠痧。其实,据闫奴所说,她是因那碗下了药的茶才会腹痛。尤氏善意的送来药,又假惺惺的安慰。老爷去时,狠狠的责怪了萧娘子,两人似乎起了冲突。过了没一会,奴婢便听说,萧娘子悲痛交加,死了。”
“其实,尤氏怨恨萧娘子,是因为她当年被背着萧娘子勾引老爷,老爷顾忌萧娘子颜面,一直都没有给她名分。后来她怀了胎儿,还被挪走了。这一胎尤氏是五个月的时候小产,生生伤了身子,以至于多年都不能有孕。所以,她才恨娘子至死!”
“不!”南宫瑶沉思了一会儿道,“若真是此事,尤氏为何要去害无辜的孩子?哥哥已进了宫,成了大皇子伴读,母亲是梁京嫡长公主,地位已无可动摇!就算没了一个孩子,岂会影响到她的地位?尤氏或许还有其他意图。”
周女怯怯道:“姑娘,那我就不知了。不过,请您一定要保全元珊!她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南宫瑶冷着脸说。
“因为,后来尤氏成为尤姨娘,因当年小产,久久不孕。她找到我,推了我去侍奉老爷。那时的我已生了元珊四年,身子也十分健康,元珊的身子也十分健康。过了没几个月,我便有孕了。我是租来的姬妾,本不能有孕。可老爷怜惜我,答应我只要生下孩子,就扶为姨娘。尤氏很快也有孕了。我们一同生产,我诞下死胎,她却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胎!我心中不甘,在孩子满月宴上当众挤兑尤氏,可尤氏已有了孩子,有了宠爱,还成了当家正娘子,她在老爷身旁撒娇,三言两语,我便被打发走了。”
死胎,死胎,又是死胎!
“罢了,你退下吧。”南宫瑶淡淡道。
周女忙谢了恩,迅速走了。
南宫瑶仰起头,一行清泪,从她眼角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