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第2/2页)
已是深夜了,沉寂的大周皇宫宛若无垠静海,未熄灯火的宫殿值房,似是夜空洒落海中的点点幽星。隶属宫中内书堂的一间书室,就在这夜深时候依然亮着灯火,如是海中的星子,幽幽地散着微光。
内书堂是宫中内官受教之地,在前朝时,讲官皆出自翰林院,虽因此培养出许多精英内官,不仅为帝王处理宫廷诸事,还成为帝王制衡文官的帮手,但也在后期造成宦官之祸。于是周朝在初立时,为杜绝权宦干政,就对此进行改制,大大缩减了内书堂的规模,如今能被选进内书堂受教的小内宦少之又少,内书堂讲官也只是由通晓文墨的年长内官担任,教导的目的也只是为培养部分识文断字的内官,以处理宫中杂务。
书室内,那名四十余岁的青衣内官,就是内书堂讲官中的一位,此刻正在书灯下,翻看案上弟子书帖,神色沉静无波,如这静谧长夜。而他身边,一名正研墨的淡绿衣裳少年内宦,则似无法心静,他时不时偷眼瞄看年长内官,似是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终在这漫漫长夜按耐不住,少年内官季竹还是没忍住轻唤了一声“义父”,低声问年长内官道:“会……是她吗?”
听着似是没头没尾的一句,但少年季竹笃定义父能听懂,未待义父出声,就又紧接着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也叫慕昭,也是十六岁,也是在舅家寄住,如果不是,也未免太巧了……”
这一句还没说完,案上的戒尺就被抄起,重重地朝他肩处打了过来。少年身形不动地忍疼挨着,上次慕昭状告端王孙名扬京城时,他就问过义父会不会是她,当时义父就一戒尺打了过来,斥问当初带他进宫时,有对他说过什么。
当时他忍痛回答道:“义父对我说,进了这道宫门,往后就再不问宫外事,也要将宫外所有的旧人旧事,全部忘却。”
虽重复着义父当年对他说过的话,但当时的他,心中仍是无法放下。义父就对他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在宫中,她在宫外,一道宫墙隔绝,一世都不会有相见之机,无谓多想。”
那时他满心的期待猜想,都被义父这一句给打压了下来,于是尽管他心中无法不想,但还是忍了不少时日,直到今日听说这名叫做慕昭的少女,明日就要成为东宫女官,遂又忍不住再问,明知多半要被斥打,还是按耐不住要问。
如果真是她,真是虞山脚下救他照顾他的那名女孩,将要成为东宫女官,那他与她就有机会在宫中相见了。在义父冷斥的目光下,季竹顶着要再挨戒尺抽打的风险,忍不住将心里话说出道:“义父之前说无谓多想,是因没有相见的机会,可是,可是如果她也进宫了,那不就……”
他还未将心里话说完,就不由止住了声音,不是义父又抄戒尺责打了他,而是因他见义父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如凝寒冰,义父不仅神情冷厉,嗓音也冷沉刺骨,透着锋利的警告。
“不许动半点与她再见的心思。东宫是东宫,内书堂是内书堂,不会有相见的机会,就算因事出去,巧合在路上遇见了,也要远远地避开。你要牢牢地记住,八年前,我们没有在虞山认识过一个叫慕昭的女孩,现在与往后,也从未见过她,不会认识她。我们与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这一世都不会再碰面!”
欲问因由,可身在深宫多年的季竹,早知宫中太多事,都不能深究一句为什么。他在人前,早就心思老成,只是在单独面对义父时,会露出几分少年心性来,这时见义父对此事如此严厉,只能垂下头来,低低应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