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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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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有太子的相助,她就不必去往宴上,却不想最终还是要过去,且竟还是皇帝亲传。

除非她这会儿一绳子将自己吊死在梁上,否则是无论如何违抗不了御令的。慕昭无法,只得随前来传召的侍从即刻动身,往那宴殿快步走去。

在前往宴殿的路上,她虽心中忐忑,但暗想皇帝只是为新曲召见她,应不会生出什么旁的事来,她在面圣时,忍下心中厌恨,违心说几句颂圣之语,如仪应对就是了。而如若事情比她想的要糟,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宴殿中,与宴君臣犹在谈说今日宴上的几支新曲。因知当朝皇帝是懂乐擅箫的,在场的皇亲贵戚笑着谈论一阵后,便开始颂扬天子精晓乐理,称颂当今天子文韬武略,将颂圣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

渐就有人提说燕王亦擅弄箫,说自己在追随陛下征讨戎狄时,在雁云山一战后的庆功宴中,有幸见当时立下大功的燕王殿下吹箫起舞,箫声悠扬,至今难忘。

燕王本因知大公主口中将至的“高人”,应是少女慕昭,而暗怀期待地心神不宁,心不在焉地听着殿中人等颂扬君主。这时,他忽听到有人提到自己,忙回神谦说几句后,又起身向上首皇帝含笑拜道:“儿臣的箫技,乃幼时蒙父皇教导。当时儿臣年幼驽钝,父皇却慈爱耐心,将儿臣抱在膝上,手把手地教导儿臣吹奏。旧事恍如昨日,儿臣每每想起,心中皆感恩不尽。”

却见御座上的父皇,闻言只是淡笑着饮了口酒,并不垂目看他,也不同他言语。燕王想起自己已有几日未蒙父皇召见了,今日在永康公主府中相见,父皇却从驾到伊始,一个字也未同他说,甚至此刻他特意拜谢父皇,父皇也依然不语,连眼神也没落到他的身上。

就像是因某事心中微挟怨意,不愿看他似的。燕王因这细微的反常,心下猛地警觉。他神色如常地恭顺落座,而心中暗想难道是太子党人背地里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使得父皇对他有所误解不成?

燕王于座中凝神沉思时,大公主却有些坐不住了。她听殿中那帮心向燕王的宗室朝臣,由皇帝亲教燕王箫技一事,推说“子肖父”,就要说什么皇帝文治武功、燕王文武双全,再按耐不住,赶在那之前笑着打断道:“阿允的琴艺近来也精进不少,上次女儿在东宫听他抚了一曲后,几日下来犹有余音绕耳。”

上首皇帝看向太子,“是么?”

大公主目含期待地看着弟弟,希望他多说几句取悦圣心的话,可她的傻弟弟,却起身向父皇一拱手道:“儿臣琴艺平平,皇姐错觉儿臣琴艺精进,想是因那日儿臣用的琴好。”

皇帝问:“用的什么琴?”

太子回道:“古琴鹤唳。”

原是将这场皇家宴会当戏来看,悠悠笑看锦绣铺陈下明争暗斗的口舌机锋、心机暗涌。但,当忽然听见鹤唳琴时,长公主唇际的笑意不由微微僵住。她想尽力微笑如前,可唇际却似被心头骤然翻涌的沉郁紧紧牵住,几番试着微颤唇角依然无法牵笑排解后,她猝然抬手,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皇帝瞥了眼长公主情形,状似不知,只对太子道:“鹤唳琴是绝世好琴,闲暇时可多多习练,不要辜负了,使名琴蒙尘。”

大公主听父皇同弟弟说话时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不温不凉,态度也是照旧不冷不热,心中浮起燥忧,忍不住在心里暗责弟弟不懂事时,忽一抬眼,望见那少女慕昭已快走至殿外了,又端坐着打起精神来。

在传召侍从的催促下,一路忐忑乱想着走至殿外后,慕昭暗暗深吸了半口气,镇定心神,如仪低下双眸,垂首入殿。殿中座上虽皆是皇亲贵戚,然因机缘巧合认识平民慕昭的,却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端王孙眼拙又对乐曲没兴趣,因来人垂首进殿使他看不清面容,就懒怠再看地自顾低头吃喝了。燕王则自然因再见少女心中暗生欢喜,而太子也看出这少女就是今日辛夷树下的那位,想她是因某故不愿意来这里的,却终究还是不得不来了,世事总有许多无可奈何。

大公主意在献美,自少女慕昭入殿,心便紧张提起。而长公主虽不似大公主那般紧张,心中也浮溢起满满的好奇。与大公主不同,她是知道皇帝曾与慕昭在琼华观见过的,她好奇她心如铁石的皇弟,有无可能为一女子心动半分,为此定定地望着上首的大周天子,试图从他面上寻出几丝情绪波动的涟漪来,却见他眉眼间的冷淡疏离依然如千峰雪冷,似永没有化融的一天。

无人知晓,御案后皇帝垂在膝上的一只手,手指指节屈折近苍白。自少女垂首走进殿中,高坐上首的皇帝,立就凭身影认出是她,早在任何人之前。

为何她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为帝二十年的皇帝,第一反应是疑心大起,怀疑是有人在利用这少女谋事,但不过须臾,他就无法再深疑下去,因更为汹涌的心绪瞬间裹袭了他全部心胸。

想念,尽管他不想承认,但当这少女低首向他走近时,他凝视着她细腻柔和的脸庞轮廓,凝视着她乌黑的鬓发与随她前行步伐轻轻摇颤的银丝流苏,发现他是想她的,很想。

尽管自知那一声“卿卿”,知道她与恪儿关系匪浅,知道她那日是在欺君后,他就不再听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将那张面具同她的诗作都锁扔到角落里,在接下来的数日时间里,一时一刻都没有想起她分毫,但他其实是想她的。

数日有意克制着不去想她一时半刻,反使想念因压抑愈抑愈深,在这时候,在她一步步向他走来时,陡然间全都爆发出来,如潮浪汹涌,似直要将他推到她身边去,催他快握住她的双肩,让她抬起头来,如在榆林村的田埂边,盈盈笑看着他。

怎会如此?!他不过只才见过她两次而已,一次在浮香茶楼,不过就说了一句话,一次在京郊南山北麓,也不过就相处了半日光阴……不,还有一次,那一次是在梦里,她成了他长久迷梦的主角,她是他的怀中人,她轻轻在他怀中啜泣,每一滴泪落下,都叫他的心为之一颤……

皇帝忽然感觉头晕眼花,好像有久远如隔世的往事记忆,如在风雪中,声势浩大地向他的心海呼啸袭来,挟着一股茫茫岁月无尽的锥心之痛。他强定了定神,心底犹有莫名隐痛,而眼前模糊散去再度分明,她已走近至阶下,正低眸垂首地向他行肃拜大礼。

待她礼毕,他应赐她平身。她敏慧,只听声音就会怀疑御座上坐着的,或许是“言先生”。她又大胆,心生怀疑了定会抬眼看来,而后就知此前与她将天子批驳得体无完肤的“言先生”,其实就是天子本人。

其实,知道了又如何呢。应是没甚要紧,可是心底却莫名有种直觉,似是方才来如潮又去如烟的狂涌乱绪,所带来的一缕衔有隐痛的直觉。不能让她知道,至少,不能这样早就让她知道,若她现下就知道了,有什么事,似是纵尊贵如一朝天子,也无法出手挽回的。

皇帝生平第一次心内涌出退却的冲动。傅秉忠自少女慕昭入殿起,就将心提到嗓子眼,紧紧盯着陛下面上的每一丝表情,这时见慕昭近前行肃拜大礼时,陛下忽微侧首朝他看来,锐寒眸光隐着一丝衔怒的焦灼,登时心中一警,似有所悟。

似是领悟了圣意,但又因所领悟到的圣意,着实不似陛下平日行事、简直可说离谱,而一时不敢妄动。眼见陛下眸中寒意愈发幽沉,傅秉忠也无暇再深揣,暗一咬牙赌一把,快步近前,似有急报躬身附耳天子。

宴殿中人怎知圣心为何,只是见永康公主口中的高人在向陛下行礼时,傅总管像是接到了什么急报,焦急走至陛下身边附耳密奏。而后似因事情紧急,陛下听了密报,立就起身向外。众人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要紧大事,只是见陛下如此,忙都跟着从座中站起,齐齐跪送天子。

慕昭原是在向天子行礼的,这时又低着头转过身,同殿中众人一起送驾。皇帝走时快步掠走过她的身边,她躬身低垂着眼,未见天颜,只见他身穿着的玄色团章龙纹衣角,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圣驾已远,大公主没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献美一事,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心中苦笑。她望着殿中的少女身影,一时也不由心灰,暗想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注定献美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她的父皇虽在二十年前登基时就开选秀有了三宫六院,但到如今在女色一事上,境界怕是与出家人差不多了。

原来心怀希望的大公主,被眼下情形弄得心灰,而原来纯将献美一事当戏来看,以为皇帝对这少女有意的可能,细微地仅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长公主,却在圣驾离去许久后,唇际缓缓地弯漫出一抹笑意。

这名叫做慕昭的少女,先前可是同她说想做女道士呢!长公主悠悠笑想着皇帝走时迅疾如风的步伐,暗想无情无义的千年铁树居然似要开花,可绮年玉貌、正应春心盎然的少女,却要出家入道断情绝爱,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好看的戏码吗?!

这个小女道,她收了,但得再等等,等她再扇扇风拱拱火,将皇帝的心火撩得更旺时。当千年铁树终于动了心欲,可心动之人却头也不回地绝了情入了道?想想就妙极,也该让她富有天下的至尊皇弟,尝一尝何谓求而不得!

本就将宴终,圣驾离去没多久后便就散席。公主府花园早备有小戏等供宾客宴后听赏取乐,散席就走乃是对主家的不敬,于是宴上一众人等俱未即刻作辞,都耽走在园中,随意游赏闲话。

目下闲聊的最多的,自是陛下究竟是听了傅总管密奏的什么急报,才走得这样焦急。有人猜说,许是宫中的太后娘娘病了,陛下急忙回宫探望。又有人猜说,许是戎狄残部又死灰复燃,在大周边境滋扰生事。

不管是太后老娘娘病了,还是大周朝又要兴战火了,端王孙宁绍一概不放在心上。他自望见永康公主所说的“高人”,竟就是那少女慕昭后,满心满眼就只有她一个,一颗心,如在被猴子百般抓挠,又痒又恨。

恨的当然是慕昭划他的那一刀,他到今天手臂还敷药包扎着,略动动就疼得要龇牙咧嘴。心中积恨在这几日的疼痛煎熬下,越积越深,像是慕昭如就在他眼前,他能直接一刀穿过去。

而痒痒,却也是为慕昭。没见到她时,他恨得要将她抽筋扒皮,可等真见到她了,见她身着女儿衫裙,姿色鲜妍犹胜那日做少年打扮时,心中就痒得如蚂蚁乱爬,登时将抽筋扒皮的念头,改成抽了她的丝绦,扒了她的衣裳,以解心头痒火。

恨痒想着,不禁就提步向那少女身影走去时,宁绍却又见斜地里忽地走出一人,春风里一袭绣金锦袍明烈如焰,像若他敢贸然撞走过去,这明焰就要不顾情面地燎他一手血泡。

宁绍不由僵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燕王走到少女身边,同少女笑语几句后,与少女一起在明媚春光中走远了。

他心痒痒,可脚下实在迈不动。燕王宁恪是天子的爱子,正受陛下信任重用,风头正劲,他是不敢在这时与燕王硬扛的。就他身上的伤,在祖父和父亲问起时,他也只说是自己骑射时不小心弄的,半点没敢提说是因强抢燕王爱姬——若实话说了,怕是要被祖父责罚的。

一壁只能强忍色心,一壁又色心难消,实在不甘就如此放弃这么个绝色的小娘子,宁绍心中又痒又恨、百般纠结。他凭栏而立,遥望着远处的少年少女身影,将攥着栏杆的手捏得快发白时,忽听身侧响起一道清悦女音:“世孙这是怎么了?”

宁绍侧身看去,见是尚书令之女郑宜芸。郑宜芸目光落在他脸上青处和手臂伤处,关怀问道:“世孙这是不慎从马上摔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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