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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教他 (第2/2页)

赵懿懿眼睫轻颤,轻轻地将视线移开,凝着床榻里侧发怔。

“往后,若再有这般的事,记得告诉朕,别自个闷在心里头了。”他轻声说,“只要你说,朕必然不会不管的。”

换做从前,赵懿懿定然是会受宠若惊,面上挂着三分笑意,朝他道一声谢。

可如今再听着,只觉得烦躁。

时至今日再与她说这些话,除却听着聒噪以外,还有任何用处么?思及此,赵懿懿抿了抿唇瓣,并未答话。

顾祯笑了笑,黑暗中,指尖差些要将手心掐出一道血印,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催她早些休息后,缓缓从帐中退了出去,将帐幔放下。

虽早便料到会有此结果,然他心尖处还是不可避免的颤了几颤。

他的皇后,他的懿懿,真的决定,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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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赵懿懿未及天亮便起了身,沐浴更衣过后,换上了皇后亲蚕所着的那一身鞠衣。

给她更衣时,云竹一面理着宽大的袖袍,一面低声道:“娘娘,昨儿个……陛下在外边榻上宿了一晚。”

赵懿懿应了,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只是凝着铜镜轻声说:“花冠有些向左边偏了。”

云竹埋着头不敢说话。

娘娘如今,是真对陛下不在意了。

倘若以前知晓陛下在外殿榻上睡了,必然是会心疼、会难受的,可娘娘今日,却连眉毛都未曾抬一下。

“奴婢瞧瞧。”她长长吁出口气,知晓娘娘心意已决,不可能再做改变,便抻着脖子看了看,上手替皇后理正花冠。

何况,娘娘从前,也确实太苦了些。便是她这个做侍从的,瞧着也觉得心疼,娘娘这般的好,背地里不知为陛下做了多少事,可陛下偏偏就是看不见。

也难过娘娘会寒心。

要是她,恐怕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是有些歪,奴婢把头发朝右边拢拢罢。”云竹笑道。

赵懿懿道:“嗯,再调一调罢,还没到时辰呢,不急。”

云竹战战兢兢地服侍皇后妆点齐整,与众女官一齐送皇后出去。

众命妇已然候在延嘉殿外,待皇后一出来,众人俯身行过礼,便团团簇拥了上去,拥着皇后朝那祭祀先蚕的祭坛而去。

皇后首祭以后,便是外命妇之首的几位大长公主,汝南大长公主紧跟着皇后亚祭,待大长公主们祭完,便轮到了长公主们。

按理说,临川长公主身为太后亲女、皇帝胞妹,地位该在众长公主之首,然等所有长公主随祭完先蚕,众人也没瞧见临川长公主的身影。

昨儿个还见过她、一道说笑过,今日就不见了人影。此番,众人心里都不由泛起了嘀咕。

待一上午的亲蚕礼结束后,命妇们便三俩聚在一块说笑起来,说着说着,便提起了今日长公主的事儿。

“临川长公主性子本就张扬得很,太后又宠她宠得每边,皇后头一回亲蚕礼她就敢不来,难不成是特意给皇后娘娘没脸呢?”

“哪儿能呢。”有人笑了笑,“陛下今儿个都跟着来了,她岂会如此。何况她若是来了,在众长公主里头一个祭先蚕,岂不是更好?”

旁边一直未发言的贵夫人示意几人小声些,而后方道:“哪儿是她不想来,是压根就来不成!”

众人齐齐大惊,这临川长公主昨日就到了先蚕坛,是有目共睹的事,怎的到今日,却来不成了?

那贵夫人道:“我今儿早上路过她住所,瞧着外面有人值守,似是禁军。”

众皆寒毛直竖,总觉得发生了些不得了的事儿,难免好奇,却无人知晓具体经过。

祭祀过后,赵懿懿连午膳都没吃,直接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云竹估摸着时辰,想着该睡够了时,才唤她起来用午膳:“娘娘先吃上一顿再睡罢,免得睡多了不好。”

赵懿懿木然点了点头,任由侍女给她净面,用过朝食以后,却又睡了过去。

她确实很累。

云竹说昨晚陛下在外间睡了一晚,她是知晓的。她认床,头一回宿在这先蚕坛,哪怕床榻柔软舒适,也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因此,自然也知晓他未离去的事,也隐约听到了他在外间吩咐侍从的声音。

却无任何心喜或旁的情绪,只余那么点儿烦躁。

他们俩人,现在最好该是离远些为好,越远越好,离得远了,说不定她哪日还会记起他的丁点好处来。

像如今这般,她只是越来越厌烦。

又睡过一个时辰,赵懿懿才觉得身子舒服多了,坐在榻沿吩咐道:“去准备准备,我想出去骑马。”

“咦。”云竹打趣道,“娘娘昨儿个还不想去呢,回来时也嫌弃得很,今日怎的又想了呀?”

赵懿懿扫她一眼,起身甩了甩手腕,轻哼道:“就你话多。”

听侍从禀报皇后又出去骑马时,顾祯笑了笑,只道:“随她去罢,派些人跟着,莫要出差池。”她找些事做也好,这样,她心情也能好些了。

他未将此事挂在心上,然自个批了半晌的奏章以后,却终究是放心不下,也策马跟了过去。

却瞧见了令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那道身影牵着匹枣红色骏马,立在昨日俩人曾去过的山崖上,垂目凝望着山崖深处。

红衣猎猎飘荡,飘散的乌发亦随着风晃动,美得叫人心碎。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顾祯来不及斥责侍从,只是慌张地打马上前,从马背上跃下后,猛地将那人拉了回来:“懿懿。”

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扯,赵懿懿一个踉跄,差点儿就倒在了他怀里。勉强稳住身形朝后看过一眼,凝着他慌乱的神色,赵懿懿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旋即又明白过来,指着那山崖深处问他:“陛下以为我要跳下去呢?”

顾祯不答,喉结滚动几下,然急促的呼吸却将他的担忧交代无余。

他怕,他太怕了。

初初明白自个喜欢她,刚清楚了自个的心意,且清楚她不喜欢自个的时候,便愈发的害怕失去。怕她真要离他而去,丢下他、不要他。

赵懿懿笑了笑:“陛下放心好了,妾身只是在洛阳太久,听陛下说下了这座山便能出洛阳地界,想来此处瞧瞧洛阳外边是什么样。”

这一句简单的话,却叫顾祯猛然怔住,沉声问她:“在洛阳,不好吗?”

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又将衣袖也一点一点儿扯了出来,赵懿懿回道:“洛阳很好,却不是妾身喜欢的。”

她不喜欢洛阳。

以前也曾喜欢过,可后来,却越来越不喜欢了。

“那你喜欢哪儿?”顾祯放缓了声音问她,“朕以后带你去可好?”

赵懿懿只是笑了笑,又侧首朝那山崖下看过一眼,旋即回身上马,很快便消失在树丛间。

心头升起一阵悲凉,顾祯想要伸手将她拦住,那手伸到了半空中,却又硬生生地缩了回去。

不敢拦,也不敢唤。

俩人的关系已足够糟糕,若是再添上几笔,恐怕要降至深渊。

亲蚕礼持续三日,在两日后的下午启程回京。

临行前,赵懿懿想起了那桩还未处理好的事,打算回去找赵维民算账,遂轻声问道:“陛下,妾身许久未曾归家。今日既然是在宫外,妾身便想要在回宫前,先归家一次可好?”

顾祯道了声好。

他既已然应下,赵懿懿便起身欲离去,然却走不出去,一回首才发觉,自个衣袖被她扯住了。

“陛下有何事?”赵懿懿轻声问他。

她虽掩藏得好,然顾祯善洞察人心,仍是看出了她眉宇间的些许不耐之色,便苦笑一声,温声唤她:“懿懿。”

“你从前曾问朕,是否喜欢过你,那时朕未答。”他凝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从前未说与你听的话,朕今日想与你说一次。朕如今,是喜欢你的。”

赵懿懿笑了笑,眉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眼尾那点美人痣更是随着眼尾翘了起来。

她笑了许久,直至外边传来雀鸟鸣叫声时,才说:“可是妾身上回说过,妾身如今,已经不喜欢陛下了。”

不喜欢了。

纵使已经听过一次,可再听一次,仍旧会叫他心痛难耐。

“朕……”

她又问:“何况,陛下知道什么是喜欢吗?陛下真的明白,如今对妾身的感情,是喜欢吗?陛下知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吗?”

如若喜欢,又怎会整整近三年的时光,毫无任何反应。

生平头一次,顾祯体会到了害怕这种情绪。

“懿懿。”他慌得去拽她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些轻颤,眸中浮现起了无尽的恐慌,“朕从前不懂什么是喜欢,往后……往后你教教朕,你告诉朕,什么才是喜欢……你教教朕,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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