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说书人 (第2/2页)
老者循着人声,很快走到了镇中的酒家门前,轻嗅了两下,心道这间也有些好酒,敲打着脚下的石阶,便进了屋中。
刚一进门,堂间的喝声徒然一消,登时安静非常,只见这堂中摆着四五张桌子,皆是三三两两的坐着些农家汉子,个个皮实肉壮,想来都是这镇中人家,此时见了生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瞧了过来。
老者却没甚惊讶,进了屋子就向着堂前的柜台走去,说来也奇,这堂间桌椅四乱,有些人喝的兴起甚至踏着凳子斜站在道上,就是身快眼亮的也得瞧着周遭慢走。
可这瞎眼老者却像是对一切了如指掌,手中四下敲着竹杖,一路过去竟是没碰到到半片衣角,身若游鱼,轻似飞燕,数步到了柜前。
抬手轻轻在柜上一敲,笑道:“可否上些酒水解乏。”
那柜后的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倌,本还擦着柜上的酒坛,这会猛地一顿,笑道:“不知客家要些什么,店内都是些粗粮浊酒,解乏倒是可以的。”
“嘿呀,你这店家可不老实啊,老头子都闻到了。”说着,老者抬杖在柜台侧里的一个酒坛上点了一点,道:“这莫不是好酒,且上二两来。”
说罢,转身就朝着柜台一侧无人的桌旁坐下。不料老者刚一坐下,原本已然有些话响的堂中又没了声,所有人都直直的看了过来。
同时,一个肩搭白帕的堂倌伙计三两步跑了过来,却没擦桌迎客的意思,只轻声的对着老者道:“老大人移步,这里坐不得,我且带你换个坐处。”
老者将竹杖靠在桌旁,取下腰间的小锣与快板,道:“怎的坐不得,这里没人,不就坐得了么,你这伙计,莫要欺我眼瞎。”
堂倌看上去三十几许,生的倒是不壮,脸上白净,瞧着与那掌柜有些模样,该是一家人的,且这乡间酒肆,也少有请伙计的。
堂倌撩起白帕擦了擦汗,笑道:“人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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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大欺客,我们这小店却没这些恶习,不过这里,确实坐不得。”
“哦,坐不得也得有个说法不是,我是眼瞎,但耳朵可亮着。”
“是,老大人不知我们这的事,该是说的,这个座,是小店给先生们准备的,旁人可坐不得。”
老者闻言不由笑出了声来,将手中的物件放到桌上,笑道:“可巧,老夫也是个先生,你且去取酒,先让我润润嗓子。”
说罢,堂倌也再不言语,只瞧了瞧老者手旁的物件,便去了柜上打酒,与掌柜对了下眼神,堂倌接过酒壶,端着盘子回到桌前,长声道:“青柳二两,先生慢坐。”
话了,又道:“老先生可还要些下酒菜。”
老人一手摸向酒壶,一首捉着酒杯,笑道:“不用了,老头我不吃夜食。”
直至此时,堂中的气氛依然没有改变,之前的酒客依旧默不作声的看着老者的动作,不说目露凶光,也当是没有善意,如同老者坐在那桌上是犯了什么忌讳似的。
老者也不知是仗着眼瞎还是真的不在意,一杯酒下肚,这才抬起头来,紧闭的两眼望向堂中,笑道:“各位看家莫怪,老头子初来乍到不知规矩,若是惹了不快,还望谅体。”
顺势手上一动,在桌上的小锣上一敲,当的一声在堂中响起,继而笑道:“堂倌说这先生座旁人坐不得,好在我也算是个先生,不过却是个说书先生,若是诸位不怪,我便说上一段,可好?”
老者望着堂中,四下看着,明明双眼紧锁,却好似能看见一般,话头一顿,便等着回音。
“老倌若是说书的,且说与咱家听听么。”
堂中不知谁开口喊了这么一声,原本凝住的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人声渐起。
就见老者听了话,又在锣上一敲,左手顺势捉起快板,指间一动,恰恰两声,道:“看客皆闻江湖景,风卷残,他乡应有时,异事多生笑……”
话头一开,堂中的人皆是饮酒自乐起来,对于之前老者的怀疑尽数打散,既然算是个先生,那便坐得,且还是个瞎眼老头,若真是计较,倒要说他们势大欺人,多是些乡间汉子,也没恶人的念头。
但这会也不会真去听什么说书先生的故事,毕竟,也该是无甚意思的乏事,听多了怕直让人瞌睡,夜才刚至,后面多是快活。
拼酒的号子,粗犷的农家汉子扯着嗓子大笑,将老者的话音淹没在声潮之中。
老者却不在意,依是吐音不辍,不时轻点快板,蹭着小锣,说着故事。
……
不知何时,堂中的嘈杂声从老者的周遭逐渐收将起来,离得稍远的人也像是感到了不对,停下了口中的胡言,朝着堂后看去,只见此前笑骂吃酒的汉子们尽皆停下了声,安静的看向说书老者所坐的桌前看去。
凝神一听,快板砰砰两声,紧接着当的一声锣响,便听老者道:“这铁面书生至此,也就得了美娇娘,回了他那青山源,啧,怎个自在逍遥。”
音一落,原本安静的堂内顿时炸起了人声。
“哎,这铁面书生该不是个鼻毛粗长的大汉,不然怎得带个铁面。”
“要我说,毁容带铁面,不也遮丑,哈哈……”
“倒是可惜了那花颜若莲的玉芙蓉,跟了个不知人鬼的妖怪,可惜可惜。”
“嗨,要我说,那玉芙蓉也是个白莲花,和那铁面怪客倒也般配不是。”
……
众人论着,各式猜测皆有,各色浑话不绝,那是一个热闹畅快,倒是老者说完这阵,拿起酒壶一倾,才发觉壶中的酒早已没了,笑着摇了摇头,将空壶放下。说了这阵,不免口齿干燥。
却不等唤来堂倌,就听一壶酒又落到了桌上,堂倌为老者倒上杯酒,顺便收走了空壶。
“先生安坐,掌柜的说了,这酒算请先生的,外加一碟下酒的小菜,先生慢用,有事唤小人就行。”
老者嘿然一笑,道:“如此甚好,替我谢过掌柜的了。”
堂倌客套了两句,将空壶收到柜上,刚一转身,眼中就多了些不屑,却不是对老者,而是看见了一个衣着破烂,满脸胡须乱缀的汉子进了门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