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往事 (第2/2页)
噢…这人不会是记仇吧!
怪不得不肯给兄弟们升官衔呢,原来是小心眼还念念不忘她当众扯了他裤子!
这揣测显然夹杂了些私人恩怨,毫无道理且恶意满满。
远隔千里的白衔清突然一个激灵“阿嚏!”
林安探头:“将军,你受风热啦?”
他迷茫的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怎么说呢,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江吟晚很少会做梦,她怕自己梦到那些死去的人,而待梦醒来就会发现身边已经只剩下林安。
提醒自己那些叔叔、哥哥、兄弟们,再也回不来了,爹爹与娘亲也回不来了。
纵是她想求一顿板子,也再没有人会打她。
因此那些人似体谅她般,许多年里也不曾入过她的梦。
可是这一晚,她握着这枚玉扳指,竟又回到了六岁的那年夏天。
那个莲花满塘,蝴蝶与蜻蜓相伴而舞的午后。
爹爹身姿挺拔,还是二十六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牵着娘亲的手带着她从马车上走下,去赴太子的生辰宴。
可惜太阳恍得她有些看不真切爹爹与娘亲的脸。
“爹爹!”
她屏住呼吸,生怕眼前的一切会顷刻化作云烟,紧紧地攥住那双宽厚的大手,想再看清楚些,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得,吧嗒吧嗒不停往下掉,模糊了眼。
“爹爹,我会好好念书,再也不气夫子,不与白衔清打架了,我都听你的,女儿知错了爹爹!”
她呜咽着,满脑子只有后悔,可是爹爹始终没有转回头来,她隐约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说着什么,却怎么都听不到,耳畔不过是嗡嗡蝉鸣。
“爹…”
江吟晚声音越来越弱,转眼间便溺进了水池,不停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她像一只煮熟的虾米蜷曲着身子,手脚冰凉,心口痛得她不停的喘着粗气,才渐渐从梦境中剥离。
原来时间不仅让她遗忘了玉扳指,也让她一点一点模糊了爹娘的模样。
太久了,久到她只记得那么一个大概的轮廓,只记得那双手很宽厚,只记得爹爹娘亲一直是很恩爱的。
所以才会在爹爹战死后的第三年娘亲也郁郁而终。
十二岁上阵杀敌,她砍下了第一个蛮人的头颅,也正是那个蛮人将长/枪狠狠地刺入了爹爹的胸口。
她第一次亲身踏入战场的那一天,是爹爹的忌日。
而三年后她第一次立下战功班师回朝的那一天,是娘亲的忌日。
将军府至此便空了,她领命戍守边关保卫边疆,除诏令再也没回过皇城。
而每一次回皇城她都像一只刺猬,竖起身上所有的刺,恨不得将所有人扎穿。
魏东和许多朝臣都不喜欢她,因为她无礼,因为她粗俗。
他们都批判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出入朝堂,但只有白衔清,那个冤家,他给予她机会,执意的将她封做了将军。
江吟晚的衣衫浸透了冷汗,粘腻的贴在后背上。
黑暗之中她呆呆地望着那枚硌得她掌心泛白的扳指。
她想自己一定是病了,不然为什么脑海里竟会浮现白衔清的身影。
他似乎脾气一直很好,从来不会发火,从来没有一个太子或帝王的架子,他不止一次抬起手似乎想停落在她的头顶,但最后只凝聚成简短的一声“去吧。”
不管是被她踹下湖被小太监们捞上来的那天,是拒绝赐婚跪了一天一夜后爬起来的那天,还是封她做将军的那天。
去吧,去哪儿?
江吟晚深吸一口气,四肢一点一点从麻木恢复了知觉,她将扳指重新戴回了拇指,穿上鞋袜,轻轻地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宫墙内四四方方的天,就连月亮也显得那么孤寂。
或许,白衔清是在放飞一只误闯进来的鸟儿。
可她还是机缘巧合下留在了这座皇城,并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陛下?”赵全今晚值夜,听到开门的动静一下惊醒了瞌睡。
“没事,我就透透气。”江吟晚说着,嗓子眼里似有羽毛轻轻滑过,勾得她犯痒,便撇过头去闷闷地咳了两声。
随即感受到肩膀上被搭上了一轻薄的披风。
“夜里风大,陛下身子弱,要仔细着。”
赵全真不愧是又当爹又当娘,他将披风系好结后再没有多话,退到了一旁。
江吟晚睫毛轻颤,莫名觉得白衔清有些可怜,却又说不上哪里可怜,但总归又是幸运的。
他出生便是太子,又有赵全这么仔细的贴身太监伺候,若生在寻常百姓家以这幅身子怕都活不到大。
所以还是别讲这便宜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