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国 (第2/2页)
这朝堂之中仍然有人肯放下自身利益,刨开平和繁荣的表象,真心实意以死劝谏,而非沽名钓誉。
她心中被激荡起了千层涟漪,却难以言表。
便身体力行的为示敬重来到王淼面前,屈下身子郑重的托起他的胳膊,扶他站起,诚恳道“王卿,你声音洪亮,命还长着,东陵能有你真是国君的幸运,更是百姓的福气。”
似乎没想到陛下会是这种反应,王淼神情为之撼动,再次拱手行礼,却已是老泪纵横“臣愧不敢担!陛下肯听臣这等冒犯之言是陛下的仁厚,臣一直相信陛下是圣明之君!”
“”
随着文德殿的门再次关掩,屋内恢复寂静。
江吟晚的心头仍在震荡不已。
这番话应当叫白衔清听到的。
她思绪良久,在案上摊开了笔墨。
“陛下亲启。”
“今早朝上臣提起考绩,魏老狗为首不予支持,本想赏他一顿板子,结果群臣反对。”
“臣为陛下仁德之名隐忍没打他那一顿板子。”
“但陛下可知,为仁德一再退让皇威就是笑话,故,臣有事恳求陛下,仁德过度便是优柔寡断,皇权落入臣子之手则社稷动荡,若想摆脱现状必要挣开道德之名,陛下当行雷厉之风,但兹事体大,臣万万不敢自作主张累陛下贤名,只得如此上书一封。”
顿了顿。
又继而写道“王淼今日文德殿一番肺腑之言,臣深以为是,东陵繁华于表,军队孱弱,官员尸位素餐,求陛下圣裁,不负忠臣良将苦心。”
停笔,封好。
江吟晚吐出一口气,泄力的倚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二十二年了,她与他是自小的冤家,互瞧不顺,她甚至从来没有对白衔清称过臣,还狂言称过‘老子’。
在此之前她的心中白衔清一直是不配帝位的,如今她渐渐知晓了他的难处,深思王淼的话后不得不承认,白衔清本性良善,确实称得上仁德二字。
只是东陵国的皇位一代一代传下来,到了白衔清这儿国家表面繁荣内里空虚,已有颓兆。
若是他肯不顾后世评说,许能杀出一条血路再保东陵百年。
然而这何等沉重。
她太清楚自己这一封书去是在迫求白衔清做出怎样的牺牲。
他很可能是不会应的
许久,江吟晚睁开眼睛,拿起了另一本折子。
能怎么办呢,日子总得继续,说不定白衔清命好,还能苟一苟,反正也没子嗣,等他一死天下爱给谁给谁,大乱后自有能者居之。
且先往好处想,至少自己这肚子里也算喝进去了一点墨水,提起笔来有文化多了,瞧瞧这番话写的跟变了个人一样,要是灵魂换回去了在兄弟们面前也能炫耀上一番,哈哈哈!
江吟晚这么想着,却始终笑不出来。
赵全这人精看出她心思低落,便特意在殿里点了安神的檀香。
而白衔清与林安此时已经渐渐离开了富庶的范围,恰路一处农田,一贫寒衣着的男子扑倒在一地主脚边,苦苦哀求着什么,结果却遭到了地主窝心脚。
但那男子依然扑跪上去,不停的磕头,央求着不惜头破血流。
白衔清自是看不得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行欺压霸凌之事,当即调转马头要去帮那农民。
林安眼疾手快,见走的好好的他突然调头,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哎!将军你干嘛去!”
白衔清救人心切,以为林安没看到,焦灼的指了指“那有个地主在欺压百姓!”
他以为林安肯定会随他一同去制止。
结果林安顺着望去后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反而认真的劝他“别去。”
“为何不去?”白衔清不解,林安身为副将一职,怎么能对百姓没有怜悯之心!语气中便带了愤然“我们为将者本就是为了保护家国百姓,如今见百姓遭受欺压怎么能无所作为!”
他是文化人,就算是生气也没有把唾沫星子溅到林安的脸上。
而林安听他言辞激动也是无奈,索性将马一横,彻底拦住了路。
语气中几分央求“姑奶奶,你也不是第一次惹这事儿了!”
“百姓们日子本来就苦,那些地主就以高利提供借贷银子,虽然是个黑窟窿,可他们还是不得已的去借,到最后肯定是不仅田产都要赔给地主,还要在还清前世代做地主家的奴,可咱不是陛下,当不了救世主,你帮的了一次帮不了第二次,你难道忘了你上次把全身的钱都给那农民,结果还是不够赎回田地,白白的吃了三个月草,还要靠蹭我的粮食活命了吗?”
“…”
林安一番苦口婆心,白衔清顿在了原地。
他还是想上前,想救那个农民,但这次他却再迈不动脚。
因为林安说得对,救一次救不了第二次,天下受地主欺压的百姓何其多,难道要各个掏银子去帮忙吗?
究其源头是官商勾结,他们给予了这些地主保护的屏障,要解决这个只能是陛下。
可是何其荒谬,他明明就是陛下!
想自己执政以来一直以仁以德,结果倒好像是场笑话,一股悲意顿时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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