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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 第78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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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飞先回房休息,对着静月黯然许久,才闭上眼睛。再醒过来时,却发现谢开言坐在孤灯之下,持针线缝补着黑袍。

晕黄的灯彩落在她的面容上,光线十分柔和。尽管换上另一张容颜,那低垂的眉眼也显得恬静。他无声看了片刻,说道:“以前出汴陵时,宇文家的大公子曾向我提亲,被我拒绝了。”

谢飞有两个女儿,已经荒废了一个,另外一个就落得孤清,令他十分不舍。

谢开言咬断线头,用手细细捺着黑袍上的缝口,说道:“大公子待果子极好,果子若也喜欢大公子,叔叔是可以答应的。”

谢飞起身,走到桌前,从温水龛里提起陶壶,给谢开言斟了一盏茶。“我往日的想法有些古板,总觉得华朝与南翎不能成婚,因此劝走了你母亲,留你孤身一人在谢族。你——恨我么?”

谢开言微微一笑:“过去了的事情就不要后悔,叔叔连这个道理都没想通么?”

谢飞掠起中衣下摆,端坐在窗前月色下,吹奏了一首箫曲。谢开言看着他那孤独的背影,眼中藏不住一丝伤感。谢族已亡,乌衣台残破,连往日享尽荣华富贵的叔叔都要穿着一件破损的袍子,这其中的落寞,岂是一两句言语就能抚平?

天明时,谢开言远远看见乌衣台下走来一队人影,连忙带着张初义及阿吟回避。

宇文澈唤随从止步,单身一人走上城台,跪地请求谢飞应允他与郭果的婚事。谢飞细细问了几句,挥袖道:“回去吧,果子现在是你的人了。”

宇文澈惊喜站立,环顾四周景色之后,又说道:“这里终究冷清了些,请先生随我回汴陵。”

谢飞默默看他半晌,突然道:“是太子要你来的?来试探我?”

宇文澈微微笑道:“殿下哀伤过度,历经数月才恢复过来,只是派我来看看,决计没有其他的道理。”

谢飞作势愠怒道:“死了我一个女儿,他还想怎么样?难道也要看见我跳海殉国才满意?我先前就说了,我不想见任何一个华朝人!”

宇文澈忙道:“先生息怒。殿下其实是一片盛情。”

谢飞冷然:“我劝大公子还是回去,多宽慰下果子的心病吧。她失掉一个姐姐,一定会哭闹多日。

宇文澈黯然,因为谢飞说到了痛处。郭果一听说太子府素缟发丧,在楚州运船上大哭不止,见到不喜欢的人就踢开,好歹维持了一个月的营运职务。他派人接她回来,她不愿意,径直跑到连城镇老窝休整多时。才分开四个月,他就挂念不已,请求太子沉渊发布谕令,又将她调回汴陵。

婚请之事有了着落,宇文澈放下一半心,赶回汴陵复命。

太子府百花盛开,鸀树成荫,云杏殿外灵鸟婉转,轻轻唤醒寂静的庭院。

叶沉渊走进暖阁外的花园,站在一树冰清玉白的杏花下,久久不愿离去。暗香缀满他的衣襟,几朵花瓣飘零,飞扬到他的眼前。他没有抬头去看,因为知道再也没有那个顽皮的海盗,会摇晃一枝粉霞,簇簇带来风之花舞,引得他驻足。

园外,宇文澈回禀乌衣台各项事宜正常进行,包括谢飞的哀痛。

叶沉渊漠然无语。

宇文澈道:“谢飞先生不愿做华朝人,已去了域外乌干湖,只道刨冰钓鱼,砍树造城,再也不回来了。”

叶沉渊苦涩道:“他没有提过谢开言一句么?”

宇文澈小心斟酌言辞:“先生伤痛难以自抑,只提及太子妃往日学课时的一句言论……”

“直说。”

“‘自古皆贵华朝,贱夷民,我若为君,当独爱之如一。’微臣猜测是先生假借太子妃之口说出这种主张,请殿下斟酌。”

叶沉渊回道:“我有分寸。”

宇文澈躬身退下。

花树深处,突然又冒出一句清亮的嗓音,唤道:“殿下,杏花开了!”应声走出一道俏丽的身影,粉色衫子罗纱裙,点染满院的春意。

十七岁的王潼湲拈住裙角,撅嘴站在远处,道:“殿下看看这边嘛!”

叶沉渊远远站着,满枝花瓣飘落,流淌起一道纱帘,隔着烟雾,他渀佛看到了十七岁的谢开言在朝他笑着,那么无忧无虑。

☆、99再见

夏末,华朝大陆绿树成荫,天朗气清,域外的乌干湖依然披载皑皑白雪,筑造出一座冰城。

谢飞带着焕然一新的聂向晚等人登上宇文家的水运船,开扇格小窗,浏览一路的风景。张初义稍作装扮,整日拢袖躺在船舱内闭目养神。阿吟耐不住寂寞,聂向晚便陪他抓石子。

华朝正值调兵备战之际,对路口关隘查得较严,往来通行之人需出示路引或牒劵。郭果为谢飞一行人先布置好了身份及凭证,亲自送他们登上船,撅嘴忍半天。最后,趁宇文家的随从远远留在渡口时,她突然冲上去抱住聂向晚双膝,嚷道:“小童带上我吧,我也要去。”

聂向晚拍着郭果的头,说道:“快起来,让人瞧见了不好。别忘了,谢族人骨子里是不准跪地的。”

郭果怏怏起身,十分不舍。聂向晚将她带进船舱,细细交代了几句:“大公子待你不薄,你要好好珍惜这家人。汴陵里有什么动静及时传信回来。”

郭果应诺,跳下船,挥手依依惜别。

一条又一条的水道连番流过,两岸巍峨青山后退,将谢飞四人送到了宁州边境。他们随着驼队出了关门,押运一长列铁箱马车继续向前,走向荒原古道。大约行进了五天,出现了断壁岩层,上面雕刻着一些画像,经光彩照耀,所载飞禽栩栩如生。中原喜列文臣武将的石翁仲,这里却是布满了狩猎台与海东青雕塑,高高低低屹立,充满异域风情。

阿吟看得十分惊奇,缠着聂向晚说了几个典故。末了,面对兴味不减的阿吟,聂向晚再讲了一遍北理国伊阙宫殿来历及雪女泪水化兔的故事,与十年前逗叶潜开心一样,言谈之中总是数着几只白兔跳下山来。

阿吟听得呵呵笑,张初义瞥了他一眼,道:“傻小子。”

前方,一大片雪白的光芒反射回来,半丈冰层厚度的乌干湖遥遥在望。两排穿着皮衣革裤的人等在了岸边,身后停着猎犬车与皮筏拖排。谢飞当先走过去,与盖行远、盖飞交谈一刻,唤众人转移了满马队的金砖、铁掌及小盒珠玉,再将马匹赶上皮筏放倒,捆绑在一起。

以前的盖大,现在的骑将盖行远回头看看猎犬车上的四人,问道:“文谦先生呢?”

谢飞道:“先生年纪大了,不便行路。我委托他留在南翎海边监察‘浮堡’动向,稍有风声便传给我们设定的情报栈,情报栈再用雁子带暗语过来。”

盖行远点头:“这样安排很好。”

湖面的风吹在脸上,像是小刀刮得一样疼。阿吟躲在聂向晚背后,缩着脖子,坐在前面的盖飞回头瞧见了,抓下皮帽戴在阿吟头上,嗤笑:“像只熊包。”

阿吟吸着鼻涕道:“谢谢小飞。”

盖飞把眼一瞪:“叫哥哥!”

阿吟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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