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卫相公 第2节 (第2/2页)
屋内光线昏暗,婉苏努力辨识。棚户区,杂乱,深夜,无人,身份不明,立时断截。接下来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再就是一个日子,婉苏紧盯着那日子,忽地发现正是自己被追杀那夜。
结合那日客人的话,再加上纸上所写同自己那日看到的情形相似,婉苏不禁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那人横死,应是衙门来断案!冷临怎会关心起此事来!冷临是何人!婉苏不禁呼吸急促,背后发凉,追杀自己那人虽死了,但保不齐还有同伙。
冷临若是插手此事,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危害,婉苏急得额头见了汗,自己到底是何身份!为何会被人追杀!
冷临写完后,久久注视着纸上的字,直到发现婉苏也一动不动地站着身边。低着头凛然瞥去,婉苏这才意识到自己该走了,忙端着托盘低头慌张退了出去。
盯着紧闭的房门,冷临抬头看去,若有所思地眯了眼睛。
深吸一口气,婉苏做着鬼脸来到厨房,心道谁稀罕看他,还跟个大姑娘似的这般扭捏。自己可没心情瞧他的样貌,还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婉苏一整日都心神恍惚。
是否应该去事发地点瞧瞧,婉苏觉得追杀自己那人绝对是被杀的,那么有可能杀他那人是为了救自己。可救了自己之后为何又不现身!就这么看着自己离开,昏死在薛婆子家门!又被发卖!婉苏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其中有些猫腻。
好容易熬到夜晚时分,婉苏犹豫了一整日,这才决定深夜前往出事地点。凶手救了自己,自己再去的话也不会有危险,兴许还能探出自己的身世。
虽说冒险了些,但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任谁也想不到自己脱险之后并不选择赶紧逃走,而是再回到险些丧命之地。所以即使追杀自己的人有同伙,也不会想到这招。
穿了深色衣衫偷偷溜了出去,自然还要回来的,在这种地方,没有个官府承认的身份,是寸步难行的,没有路引甚至连城都出不了,所以她不会逃离冷家。
按着从薛婆子那里走来的路,凭着仅有的记忆,摸着墙根来到棚户区,如夜鼠般悄悄隐入密集的屋群。
尽量放轻步子,控制着呼吸,婉苏有些后悔,棚户区的夜晚寂静非常,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偶尔有孩子的几声哭闹和看门犬的低吠,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平静。
夜深露重,婉苏靠着墙根站了许久,这才走向对面,也就是当日追杀自己那人摔下马的地点,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忽地,对面一片黑暗的棚户区里,仿佛传来打开窗子的声音,接着自己便被身后一双手紧紧捂住了口鼻,拖向街边屋檐下。
婉苏吓得魂不附体,心想莫非是追杀自己的人的同伙!挣扎之下,狠狠咬上那人的掌心,顿觉嘴里咸腥一片。
“那是我的下人。”冷临的声音有些沙哑,随即伸出手钳住身后那人的腕子。
婉苏这才得以喘息,只觉得冷临之力气比那人大上许多,竟稳稳将他的手拿开。
那人听了之后停了动作,缓缓放手。
婉苏这才得以挣脱出来,甩开那人的手往前踉跄几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了夜行衣的人正回头看向檐下的暗影处。“原来是冷大人,多有得罪。”
沙哑的声音正是冷临发出的,想是因先前喝了咸粥,这才发作起来。“既交予了我,你们锦衣卫就不必再插手。”
穿夜行衣的人正是先前来访的客人,婉苏识得这声音。“呵,冷大人误会了,万岁祈福之事事关重大,不可有半点闪失。”
“总之那日之前将人找出来便是,我不喜与人一同查探。”冷临依旧不徐不疾说道。
“冷大人言重了,既如此,在下告辞。”那人说完便一个纵身,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婉苏看向檐下的暗影处,依稀可以看到一个高大清瘦身影。不知他会如何处置自己,婉苏急忙低头思考借口,咬紧嘴唇攥紧双手。
冷临慢慢走出来,沿着屋檐角落往前走。下意识地,婉苏也跟了上去,心里正想着事情,忽地撞上了他的背。
冷临猛地止步,抬头看向牌坊处,婉苏揉揉鼻子也抬头,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冷临盯着那牌坊右边的柱子看了看,又默默低头,绕着牌坊转了一圈,接着绕到街对面,从那些低矮的棚户前走过。
冷临边走边看,直到来到街尽头,这才停住驻足回看。
“奴婢是,见着少爷您一人出了府,放心不下,这才跟了出来伺候的。”见冷临一直默不作声,想了半天的婉苏才想到这个自认为很合情理且不会被责罚的理由。
冷临听了未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站了许久才慢慢转身,婉苏只觉呼吸加重,莫非有机会瞧见他的样子!
转到一半,冷临侧身对着婉苏,沙哑着声音说:“我说过,在我跟前,不许说谎,再犯就将你发卖出去。”
婉苏已经没有精力思考他的话,只盯着他的半边脸看,仅仅这半边脸,便叫婉苏再难忘怀。从未见过这般容貌之人,说不出之风流,道不尽之倜傥,丰姿隽爽清冷袭人,直叫人紧张得呼吸困难,仿佛再看一眼都觉得会玷污了其脱俗的气质一般。月光投射到他的脸上,因鼻峰的遮挡,在脸上投下一处好看的弧度。极具立体感的五官,从侧面来看更是叫人难移双眼。
未及回答,冷临便抬脚往回走,婉苏不知不觉跟着,直来到顾冷府门前。
冷临开口道:“既然夜晚睡不着,此后我每晚带你出来。”说完推门进去,婉苏盯着那背影,心想莫非这番偷着出府,他不打算追究了!
冷临一路走回上房,婉苏拘谨地跟在后面,看到他关了房门,这才长舒一口气。站在门口冷静下来,却不知明日他会如何。
默默回到自己房间,婉苏就如做了场梦般,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冷临显然是受了锦衣卫所托,查探那人的死因,自己当时是在场的,却不能告知任何人,不然的话仇家极有可能寻上来,所以务必要藏好。
但他又说每晚带自己出去,莫不是还去棚户区,那般的话是吉是凶还未可知。
总之还是要谨慎行事,初来乍到不知自己身子到底惹了什么,保不齐被仇人看到,还是低调一些得好。若能遇到凶手,兴许能探得自己的身份,若是遇到被杀之人的同伙,就是凶多吉少了。
这般随着冷临行事,实在是吉凶参半,但又不能逆了冷临的意,他是自己的主人,肯定是要听他吩咐,为今之计只好见机行事,小心些才好。
思来想去,婉苏睡了过去,直到次日一清早。昨晚的事还不知会如何,婉苏赶忙起床收拾,做好了饭菜打了热水来到上房门口,却见其门扉紧闭,他没有似往常般早早起来。
以往婉苏来到上房门口时,冷临都是已经起了的,自然不必伺候他穿衣,许是昨晚睡得晚了,婉苏寻思着莫不是要伺候他洗漱,便有些不自然起来。
轻轻推开门,屋内静悄悄,轻步来到东厢,掀起帘子看去,床上只垂了半边帘子,冷临正着了中衣躺在床上。
他睡得很沉,像个孩子似的缩成一团,将枕头紧紧抱在怀里,脸也埋在臂弯下看不到五官,好像极没有安全感。
婉苏慢慢走过去准备叫醒他,却见他紧紧抱着枕头,被子却丢到一边。
屋子里仍旧很暗,与昨晚不同,他安安静静的样子叫人不忍打扰,婉苏慢慢退了出来,关上房门候在外面。
半晌,才听到屋里有了响动,又过了许久,穿戴整齐的冷临才推门而出。婉苏不敢抬头却又满是好奇,瞧瞧抬眼看去,只觉不想移开视线。清晨的光笼罩在他的身上,竟有些暖暖的,显然英俊已经不足以确切来形容他,丰姿隽爽也稍显无力,那是张叫人看一眼便不忍离开视线的脸。圆滑中带些刚毅的弧度,简单下透着深邃的沉眸。
“少爷,该用饭了。”婉苏看了眼冷临忙垂下眸子,只觉赏心悦目,回了回神,这才上前说道。
冷临回过头,看着身边这个瘦小的女子。
她虽一副乖顺样,但他晓得,她骨子里有坚韧、顽强以及倔强。她眉眼清秀,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喜静的自己也能勉强接受她的存在。婉苏跟着冷临来到书房,将饭菜布置好便静静站到一边。冷临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用餐也是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