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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女 第27节 (第2/2页)

宗亭全然罔顾他这辩解,冷眸一瞥:“瓜州现在有多少兵?”

那小将被他这眸光吓了一跳,只好实话实说:“八千。”

宗亭沉默不言,似在琢磨要事。那小将一口气正要松下去,宗亭却霍地起身,忽然拽过他,那小将高亢地惊叫一声,大喊饶命之际外面却冲进来两个兵,其中一个兵拿了案上抹布就往他嘴里用力塞,另一个校尉模样的兵则对宗亭一躬身道:“相公还有何吩咐?”

那校尉与宗亭似乎之前就熟悉了,明显是宗亭从前安排的耳目,且对宗亭十分忠心,只等着他发号施令。

宗亭面上却无悲无喜,兀自下了那小将的符,紧接着大力一拽,将他拖下了床榻。

他同时对那校尉冷冷吩咐道:“令所有人集合。”

那两个兵领命一躬身,赶紧退了出去。

西北的天亮得比关中总要晚一些,此时虽然已不早,但天色仍是黑的。风冷沙大,数千名瓜州兵披着夜色至城楼前集合,黑压压一大片,有人甚至还打着哈欠。

因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诸人内心多有忐忑,等了好久,只见有个人缓慢登上了城楼,一身玄色道袍迎风而立,面上戴着的一只金箔面具,在火光映照下闪动。

众人都屏息不言,几个副尉、校尉似乎都已经猜到了来者是谁,便更是不敢妄动。

就在这时,两个兵挟着那将领上了城楼。那将领睁开眼,见到底下的无数火光与士兵,顿时气也不敢出,因不知宗亭会如何处理他,心中惊骇到了极点。

底下人心所向混乱,各怀鬼胎,尽管站得齐整,却是一盘散沙,毫无章法。

这几年关陇军欠整治,由此可见一斑。

军中甚至出了于恪等败类,竟是为了一己私欲罔顾国土与百姓安危,挑事之余,竟甘愿将国土拱手送出,愚蠢可恶至极!

天边即将亮起来,底下人陆续认出那被押解至城楼的将领,更是骇然一片。

就在这时,城楼上开始动作起来。一个兵抱了一捆绳子走到城楼上,将那粗粝结实的绳子牢牢往城楼上一系,另一头则打了个扣,刚好留了个头的大小。

被捆小将吓得眼瞪得极大,偏头看向宗亭求饶,然他看到的却只有那冷冰冰的金箔面具。

面具后的眸光冷冽,唇边更无一点人情味。

宗亭只做了个手势,一个兵按下那小将的头,另一个兵将绳扣往小将脑袋上一套,扣住脖子随后将其推下了城楼。

底下人群中骤然响起抽气声。

没容得那小将挣扎几下,愈发稀薄的空气就要了他的命。那尸体在风中晃荡,宗亭握着那符掷地有声地从容开口:“裂我大周国土者,罪无可赦。”

☆、第47章

玉门关才刚刚迎来略带寒意的黎明;往东,是仍然焦渴的关中平原,太阳早早露了全脸,还未入夏便显出了燥热;再往东,则是雷雨才结束的山东,白光惨淡覆下来,灾棚外排起了长队。

大锅内的粥才沸了一回,粮食的香气迫不及待溢出来,人群便开始按捺不住。另一口大锅里药气翻动,也有人等着领防疫汤药。卫兵们维持着秩序,虽然人多,却有一切都在可控中的安心感。

李淳一及颜伯辛顺利从兖州府借来了赈济的粮药,每日签发、核账实,每一粒粟每一两药,使用都必须事先安排并有掌发者的签印,严格保证了灾粮用到实处。与此同时,通渠分流排水等工事也毫不懈怠,毕竟多拖一日,便有可能耽误一季的播种与收成。

山东的赈抚工作逐步进入正轨,尽管放眼望去天地之间萧条感依旧,但起初时心头那灰蒙蒙的绝望感,却随着雷雨远去了。

都督府内,庶仆一大早便又开始清理湿嗒嗒的庑廊地板,齐州录事参军拿着次日的赈济安排从李淳一公房内出来,迎面碰上前来复命的青州刺史颜伯辛。

他虽然只简单讲了一句“颜刺史辛苦”,却不落痕迹地与颜伯辛交换了眼色,并在擦肩而过之际,迅疾地塞了张字条给颜伯辛。

录事参军渐渐走远了,颜伯辛行至李淳一公房前,待卫兵前去通报完毕,这才低头脱掉鞋履入内。公房内有防疫的薰药气味,李淳一坐正了身体,将案上条陈简略收拾了一番,抬头时颜伯辛已走到面前。

“坐。”她径直开口,并问:“青州近况如何?”

她好些日子没睡整觉,周身透着疲倦,脑子却仍十分好使。颜伯辛瞥一眼她案角摆着的幻方盒子,里面排得十分齐整,可见她的思路分毫没受影响。

颜伯辛将青州情况仔细说完,紧接着又道:“倘若顺利,殿下恐怕下个月该回京复命了罢?”

此时公房内有元信的一个秉笔书吏在,许多话不好明说,颜伯辛此言是在暗示李淳一,时间紧迫,有些事倘若打定主意做,就得尽快去做,不能再拖了。

李淳一回了一声“是”,但旋即换了话题道:“颜刺史连夜赶来,用过饭了吗?”

“还没有。”

“一道去吃吧。”李淳一说着起身,又对那秉笔书吏道:“你也不用在这里待着了。”她说完往外走,颜伯辛就跟在她身侧,声音低得几乎难辨:“录事参军是我们的人了。”

李淳一迅速垂眸,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声音也是低得几乎听不见:“还有呢?”

“几个镇将。”他讲到这里时,恰逢执事迎面走来,便没有详细说下去。二人进了公厨,谢翛也恰好在用饭。谢翛见李淳一到了,刚要起身,李淳一却示意他不要起来,兀自走过去在对面坐了。

谢翛扭头对杵在堂中的庶仆道:“端两碗鱼汤来。”说罢又同李颜二人道:“早上捕了些鱼,炖出来滋味十分新鲜,殿下及刺史可尝一尝。”

颜伯辛陡蹙眉,略偏头看向李淳一:“殿下不是不吃荤吗?”

他早前就知道李淳一的饮食禁忌,然谢翛闻之却一愣:“殿下不吃荤吗?那上次的蛇肉——”

她没有与谢翛明着解释,只说:“我如今不再是出家人,便没什么好忌讳的了。”但实际上,她重新开始吃肉,是在与从前的恐惧做对抗。

以前她害怕李乘风的掌控与捉弄,被困其中不敢挣脱,但现在她必须努力从中跳出来,且敢于与之对峙。她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决心,才有可能对付元信、李乘风,才有可能剐去这块烂疮。

鱼汤端上案,颜伯辛留意了她的神色变化。她的吃法透着坚决,那是下定决心要克服某物时,才会有的艰难。

老实说他们的计划很简单,但却铤而走险。对于元信副手这些头等重要的人物,他们并没有妄图策反;而是抓住重要守军将领、粮草军械的贰副等次要人物进行重点收买。颜伯辛与这些人多有交集,甚至与他们一同共事过,如此一来,收买并不是登天难事。

加上齐州东是颜伯辛辖下的青州,南是崔明蔼的兖州,届时两边若同时围困,便形成夹攻之势,对元信是极大的威胁。

此事进行得十分隐蔽,只等着一个机会给元信下绊子。东风一来,困住元信,奏抄立刻就会呈于朝会之上。不论女皇及李乘风愿不愿意听,不论太女及山东党愿不愿意承认,这块烂疮都会暴露在关中烈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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