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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 第181节 (第2/2页)

范阳夜色渐渐深沉,静默亘古犹如一头怪兽,孙沛斐背着手在阔巷板道上行走,问道,“东哥,人人都觉得我该奋起争上一争,昔日我友恭兄长,不愿与之相争,如今若当真奋起一争,倒显得过往退让都是虚伪了!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倒说说看,我是否该如同他们所说一般行事呢?”

东哥牵着马匹行在伺候在孙沛斐一旁,心如擂鼓,“奴婢不懂得国事那些大道理,不过奴婢私心想着,有能者居之。您和安王殿下虽是舅甥之亲,安王殿下和曹家关系可不算和睦,若是日后当真是安王殿下得了这大燕天下,怕是您的舅家日子就很不好过了。神宗皇帝兄夺弟媳按说逆伦无赦,因着身份是皇帝,如今天下传唱,竟也成了一段佳话!”

孙沛斐失笑,忽的心口生出一丝热气。击掌道,“我便做了!”争位的决心一旦一下,此后便多腥风血雨。他投身夺储之争,并不是为了得到心爱的女孩,而是想要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免受风雨之忧!

第221章 三八:企想远风来(之双子)

燕军得了荥阳城,士气大震,孙炅下命众军将同乐,载歌载舞。“献奴,”拍着心爱幼子的肩膀,老怀大慰,“好,好,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我孙炅的儿子果然争气,甫至圣都,便助朕连建两大功劳。当真是好啊!”

孙沛斐笑道,“父皇谬赞,荥阳城之胜乃是城中郑氏之人合作,悄悄将城门赚开,将荥阳城送到了我们手中,时也命也,父皇不必太过将赞誉放在我身上。”悄声对孙炅道,“儿臣有事想私下禀告父皇。”

孙炅闻言一个激灵,浑身腾腾醉意登时消散,一双眸子十分精光,左右瞧了片刻,吩咐道,“随我来。”

御帐陈设华丽,空无旁人。孙沛斐朝着孙炅行礼,“父皇,儿臣有幸,被山东那些高门瞧中缔结联盟,荥阳不过是这些世族送给我们大燕的见面礼。若我猜的不错,接下来,他们尚有大动作。”

孙炅闻言目光大盛,山东士族皆是诗书文雅之人,孙炅此前对这等人不喜,此时亦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群书呆子做下这等动静,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孙沛斐微微一笑,“山东高门甘冒奇险,与我孙燕联盟,必有所求。所求不过是他们希望恢复祖上的辉煌,如今在位的这位周皇姬泽手腕强悍,山东若要奏功,便非得将这位皇帝拉下来不可。我猜着,”

抬头望了望帐中高挂的周燕军事地图,一手将手指在周帝姬泽如今停扎的御驾所在陕郡,“他们的打算,找出一条直通陕郡的路来,调开附近援兵,我燕军奔袭兵锋直指此地,扑杀周帝姬泽。”

孙炅闻言大诧,缓过神来之后,心中登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之意。

当初大燕起军之时意气,打了这些日子,此前虽一路驶入颇族。将近河东境内,周朝军将抵抗尽力起来,燕军进势便不那么顺利起来。有时候孙炅自己也毛毛的,若是日后当真军败,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略一想想就不寒而栗。

此时闻山东家族这等计划,便如天降甘霖,意外之喜,他与姬泽交手至今,对大周这位年轻的帝王颇为忌惮,若此役当真能毕功扑杀姬泽,周朝军心定然大乱,自己趁乱卷杀开来。说不得能风卷残云消弭大周大半军事力量。若能攻破潼关,杀入关中花花世界,说不得,这座大好江山,当真能换个姓姓孙了!

“姬泽不是傻子,”他疑虑道,“山东那些子人的安排能够成功奏效么?”

“父皇您对山东高门这个集团怕是不太了解。”孙沛斐解释道,“他们乃是绵延千百年的华族,族中子弟个个精英出身,自小受严苛教育。故此颇多成才,这些年来,虽履受周朝打压,但人才遍布周朝上下。说不得哪里便有这么一个人。若当真能诚心与咱们联盟,确实是个好盟友。”

“好,好,”孙炅放声大笑,“我儿若能助我大燕建此大功,朕立刻封你为大燕太子。”

“儿臣不敢当。”孙沛斐立刻跪在地上辞道,“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孙氏倾覆,我兄弟二人皆不能幸免。儿臣所为不为储君之位,不过是想保全家族而已。”

孙炅眸中闪过欣慰之色,拍了拍孙沛斐的肩膀,柔声道,“你是个好孩子。朕再筹谋筹谋,该当如何打这一仗。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孙沛斐应了,再度拜别孙炅,方恭敬退下。

孙炅目视孙沛斐背影走的远了,方唤道,“达卿家,你在里头听的够了吧,出来参详参详。”

达旬之从帐屏后走出,朝孙炅施礼,

孙炅问道,“达丞相瞧我儿如何?”

达旬之道,“英雄出少年,庆王殿下实乃英才。”

孙炅闻言哈哈大笑,得意至极。神情亢奋,“若当真如献奴所言,我方与山东联手,直接袭杀至陕郡令姬泽授首,则周军定乱。大燕前途可期矣!”

达旬之点了点头,“山东之人确实有实力行此事,此事谨慎安排,大胆操作,说不得真能奏效。”

退后数步,拱手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孙炅怔了片刻,收了笑意,道,“丞相请说。”

“偷袭陕郡确实是燕国大计,但行此计前,请陛下确立下来大燕储位。”他急急劝道,“周帝姬泽年轻未有子嗣,故出征人心浮动,埋此山东祸乱之患。倘使其早立亲子为太子,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群子山东之人也生不得这等心思。前事之事,后事之师。陛下当以周帝为鉴,早立储君,立储君不仅是定下继承基业的人选,也是为了安臣子的心。显示朝廷长幼有承,”

孙炅敛下神情,过了片刻,方叹道,“丞相言之有理。竟是我之前错了。”挥退达旬之,拥着高榻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发下两道旨意。

第一道,封次子庆王孙沛斐骠骑将军职,加封二千食邑。

第二道,命驻守北都的安王孙沛恩带军前往辽东,防止生奚之人叛乱。

安王原本驻守北都,虽无立战功,却把守着孙燕心腹之地,也可称之孙炅对这个儿子另一种看重。如今却明发旨意命其前往辽东之地。辽东之地苦寒,生奚之人居于深山之中,性情野蛮,但人口稀少,时不时出山抢劫一下粮食。称之叛乱,不过小打小闹。令安王前往防止叛乱,可谓放逐。孙炅膝下共有两子,为前后妻室所生。此前,孙炅对属意哪一个做储君没有明确示意,众臣莫衷一是。如今,方明发旨意,一道加恩庆王孙沛斐,将之高高捧起;另一道贬抑安王孙沛恩,放逐其前往辽东。众人便明白过来,燕帝是更属意幼子庆王了。庆王一系登时声势大涨,弹冠相庆。孙氏双子争位,此消彼长之下,竟是庆王孙沛斐后来居上。

北都行宫中,安王孙沛恩接了前往辽东平叛的旨意,神情沉郁,应声道,“儿臣孙沛恩接旨!”

北园高台歌舞靡靡,艳丽的舞伎甩着长长的水袖,跳着柔美舞蹈。孙沛恩伏在案上,醉烟蒙蒙唤道,“酒,酒呢,快将美酒给孤上上来。”赵蕊娘扶着孙沛恩的手,蕊春一身军甲走到帅帐前,挥开帐帘进了军帐,一股酒熏之气扑面而来,赵蕊娘一身甲胄持剑来到孙沛恩面前,“哐当”一声,斫烂了孙沛恩手中的酒瓮。孙沛恩吃了一惊,顶着酒液站起身来,“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昔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数年,终成大业。”赵蕊娘美颜如花,扬眉怒斥,“大王不过稍稍受了点挫折,难道打算就此消磨在酒坛中么?”

“说的容易,”孙沛恩受不得激,登时怒喝,“本王一心想得到父皇承认,十六岁就入军营,征战十数年,本以为父皇看的到我的好处,定是属意我做太子。没有想到,”面上露出讽笑之色,“二弟不过去了数月,便得了父皇青眼,瞧着竟是有意将大燕江山交到他的手上。”猛的握拳锤案,“父皇究竟将我这个儿子当做什么?难道我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么?”

赵蕊娘瞧着孙沛恩脆弱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将孙沛恩抱在怀中,娓娓劝道,“大王,辽东苦寒,未必没有机会杀回来。可若是大王就此一蹶不振,方是当真没有半点机会了。蕊娘不才,从前在行人司受训之时,也曾学过骑射,愿为大王先锋,征伐辽东。还请大王瞧着蕊娘一片真心的份上,速速振作,莫让亲者痛仇者快吧!”

孙沛恩闻言一惊,眸中露出感动之色。

赵蕊娘此前乃周朝行人司出身,后来虽然委身于他,叛出周室,付出了偌大的代价,北都行人司全部势力倾覆;又吐露顾令月当年旧事,与顾令月几乎决裂。他却依旧多疑,不肯对这个女人付出全然信任。如今瞧着蕊娘这般行止,方才信了,蕊娘当真一颗心全系在自己身上,感动道,“蕊娘,得你这般红颜知己,孤夫复何求?”

赵蕊娘倚在孙沛恩怀中,落泪道,“先贤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之。’大王如今受着这等苦难,日后定当挑起重担。蕊娘愿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只盼着大王莫要一蹶不振,展鸿鹄之志,驰骋天地之间!’”

“蕊娘放心。”孙沛恩朗声笑道,“孤已经振作了!”天边风高云淡,孙沛恩望着远方,一双眸子亮如鹰隼,“孤定不负你的期待,给你打下一个万里江山!”

孙沛恩此后果然依言振作,重新从内室中出来。房安之等谋士皆侯在其外,见孙沛恩一身衣裳落拓,精神却换发,不由松了口气,俱都拜道,“见过大王。”

孙沛恩点了点头,“孤一时思虑不周,让众位担忧了!”吩咐道,“尔等迅速准备准备,孤奉命前往辽东出征,打算即刻出发。免去父皇后顾之忧。”

房安之等人面上神色亦是黯然亦是放松,对燕帝的放逐自然黯然,但见孙沛恩能够很快想通,即刻依照旨意行事,这才放下心来。拱手道,“大王英明,属下等这就去准备。”

孙沛恩换上盔甲,临行之际经过西北角落朝华居,见朝华居台阶绿痕深深,不知多久无人踩踏,不知怎么的,忽然记起,那一日,顾氏得知当年江南旧事,一张脸蛋苍白似雪,失了往日里的故作将强,竟显出几分荏弱之态来。心中一动,足跟微转,既是踏了进来。

居中人幽居时间既久,已经习惯孙沛恩时不时来朝华居,发一阵疯。甫见了孙沛恩,除了一阵子略略慌乱,很快严阵以待又井井有条,将孙沛恩引至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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