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桩生意 (第2/2页)
把自己当做心尖子的两个,总不会不管不顾,可着他们的心思行事。
只是,到了山外的州府,没了金豹洼那样来钱的去处,总得琢磨出活命的路数,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活得恓惶,得淘换些土地,三五亩不成,总要十亩以上,多些更好,少了可不行,有了田地的瓜扯,风叔总不会忍心看着自家孤儿寡母苦累耕种吧,只要羁绊住他的腿脚就好,自己长大成丁了,自然也就能慢慢寻出让两人顺从自己心意的办法。
现下的绿安城中,一亩上田是二十五两银子,同窗的钟铭启说过,他爹今年收买的两亩,就是这个价钱,倒是比去年便宜了三两银子,发卖土地的那户人家还包了打点官府、中人等一干费用。
绿安是一亩上田二十五两,在山外的州府,怕是也差不许多,还是按照一亩三十两计划吧,这价钱该是可能。
一亩三十两,十亩土地便是三百两银子,离开绿安一路上需要车脚钱、吃食钱、各地收取的行路钱,再加上给风叔治病、买地买房一干的杂七杂八费用,总也得五百两以上的银钱。
好大一笔财货,就不知皮子薛有无这般的家底。
还有,卖了这些猎获,日后再怎么找寻赚钱的门路呢。
再去一次金豹洼倒是可以,自己也能去得,可麻烦的是,有了眼前这些猎获,足够今年的花销,风叔和茗娘未必肯允许自己前去。
瞒着他们,既不忍心,也容易暴露自己的想法。
更何况,自家父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回转,总得赶在他归来之前脱身。
能卖出更多就好了,一次搞定了全部的需要,然后海阔天高,一切任由我的心意。
算了,还是看看皮子薛能出多少吧。
盘算已定,轩辕承烈舍了被衣衫裹住的小馋虫,正欲开口,却被风不破偷偷撇过的狡黠眼神按住了。
听听,灶间茗娘翻炒着野鸡肉的锅铲声也没有异样,就住了口。
“风护卫说笑了,如今已是立春,过不了几日,天气就暖和了,你这忒多的猎获,自家肯定是吃不完的,不发卖,沤了粪蛆不成……”
皮子薛做久了生意,自然有着商人的精明,稍一琢磨,便就知道了风不破的用意,虽被言语在两人间立起了一堵十丈厚的高墙,但是依旧锲而不舍的要钻进来,做成这桩买卖。
绿安现下安稳,但是毕竟是前线的战区,说不得哪天就爆发了战乱,还是按照与婆娘的商议,早早搬离才是。
自家有搬离的心思,也有搬离的去处,自家三年前偷养的外室,就是嫁到北地的江宁人,逃难的路上死了丈夫,被他五两银子买下来,一年前还替他生了儿子,据说那女子家中在江宁城中还有些基业,此番,正好去到江宁,也有了将外室转为妾侍的由头,免得自家的宝贝儿子在外面活的恓惶。
搬去南边的州府不难,难的是去到以后如何活命,早几年,家里还有些家底,还有大把的银子,但是这几年生意不好,一份光鲜外表之下,内里全是靠早年的积累在撑着。
总不能如现下绿安城中的流民一般,到时候靠着自家气力养活家小吧,那样的日子,还不如留下来,享着现在的富足。
现在,这轩辕家的小子倒是给了自己搬家的机会。
他这些猎获,都是值钱的玩意,特别是那只银狐,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便是惯常杂色集中的狐尾,也净是银白。
这银狐是被射中了眼睛,身上一点损伤没有,仅此一项,就值了老大一堆银子。
而且,现下虽是初春,经过了一个冬季的厮磨,但是,银狐还是一份好品相,仅看皮毛,绵密、细软,随口一吹,就是老大一个涡旋,这样一张皮子,精细做了,别说拿到府城云州,就是在庆州,千八百两的银子就可以轻易出手,若是府城云州那般无山遮拦、富户云集的地界,二三千两怕也要抢破了脑袋。
到了乌林府皇城那般的富贵之地,三五千两卖了,也对不起了自家这些年打熬出来的皮子薛的名头。
对,就到乌林府去卖,正好借了机会,远离了绿安这个是非之地。
更何况,还有两只赤狐的帮衬,这小子,倒是把日后自家一路上的费用都给预备下了,难过时,卖出一件,就是一笔足够活命的钱财。
这银狐的皮子可不能让老刘整治,那人手上的活计太过粗糙,还是让徐皮匠出手吧,皮毛行中雇佣的皮匠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这几年没有什么值当他出手的好物,自家也没舍得辞了他,倒是白养了二三年,如今这银狐总要让他现一把手艺,大不了,额外再给他十两八两的银子做了辛苦就是。
“谁不知你薛掌柜鹭鸶腿上抽肉的本事,前后街的邻居,莫要为了价钱伤了和气,他日我自去庆州售卖……”
风不破口中不温不火的拒绝着。
“风护卫当真说的一口好笑话,三五日之后你这些宝贝生了腐烂,想卖就没有什么好价钱了………”
继续用言语在两人间的高墙上掏着窟窿,皮子薛手中也不闲着,随着风不破转回屋中,帮着将野鹿抬了出来,放到门板上。
“你这般整治不对,这么笨,雏儿一般的做法……”
看到风不破取出了斧子,欲要将鹿茸劈砍下来,本就被因缺了一条前腿引起了心疼,眼见着还要继续糟践这难得宝贝,早把这院中一干猎获视作自家之物的皮子薛不由着急起来,焦灼之下,言语便有了许多的恭谨,
“野鹿角哪里是这般取下的,你得用锯子锯,锯之前,最好用一个碗接着碎出的粉末,那些虽卖不得银钱,但是自家用还是可以的……”
“原本以为你老风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物,现下看来,也有你不会的时候……”
“还有这鹿皮,好端端的,你把前腿卸了做什么,仔细剥了,得了完完整整的一张不好吗,那样,至少也是百八十两的银子,现下,只能散碎的卖了,身子倒还能卖了大半张,余下的也只能卖给医馆做药材了……”
“算了,你别整了,一并发卖给我,我自家回去整治……”
“我何时说要发卖了……”
“你不说怕是因了价格的缘故吧,这且好说,仔细商量就是了……”
“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未出价格便堵了回来…”
埋怨着,皮子薛眼珠在院中一扫,看到了蹲在一边的轩辕承烈,心中立时生出了主意,
“好在这家中还不是你主事,我自去找主事的谈去……”
“烈哥儿,这些猎获我三百两收了……”
皮子薛转向了轩辕承烈。
原来是为了价格在计较着口舌。
风叔说过,商场如战场,战场如商场。
依照自己适才的谋划,这一生怕是上不得战阵了,不过这商场倒是可以试试,毕竟以后的时日,风叔的身子不爽利,茗娘也是一味地靠着节俭度日,养家的担子必然会落到自家的身上,将来离了绿安,虽有田地做生活的本钱,但是仅靠田地,也就是一份温饱而已,总不能让眼见着受足了穷困的两个,过不上一天的富足日子,若想要他们过上那样的生活,自己只能矮下身子去往商道中闯一闯了。
现在就学起吧。
轩辕承烈收拾了沉闷心情,比较着两人言辞的关节,揣摩着两厢勾斗的心思,思谋着彼此应对的技巧。
身子未动,脑子里可是忙得一塌糊涂。
原本想看着风不破如何做成生意,学一学其中的关节诀窍,日后在经营时也能运用自如,不想皮子薛径直将帽子直愣愣的扣到自家脑袋上。
轩辕承烈正想着着怎样不伤感情的卸了商议价钱的职责,将一堆麻烦再递还到风不破的手里,不想,却被茗娘抢先的一顿言语解脱了烦恼。
“薛掌柜倒是说了一口好笑话,我家烈哥儿是县子世子,正儿八经的贵人身份,你是想让一个贵人与你商议价钱,还是想让一个没束发的娃子与你商议价钱……”
皮子薛拿风不破身份说事的态度明显是惹起了茗娘的火气,停了手上的忙碌,用锅盖盖了锅子,撤了灶下的柴火,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油污,走了出来。
莲步轻移,语音温婉,但是话语里夹杂的枪棒,不仅将皮子薛呛出了一串跟头,便是风不破都直了眼睛。
以往,她可是从没有如此口气的与人说话过。
轩辕承烈却开心起来。
虽然不清楚茗娘这番言语是因何而出,是看重风叔,因为皮子薛一句不是主事的轻慢言语,让这个温软女人耿耿于怀,恼起火来,还是因为听闻了自家父亲有了消息以后,生出了底气,但是轩辕承烈还是从她的言语中得到了提点,寻觅出解脱自家烦恼的门径。
真是嫡亲娘亲一般的人物,若非她这一番话的拦挡,自家这个笨嘴拙舌的,还在为如何摆脱了皮子薛的纠缠而烦恼,可是现下,不但少了那份难过,更寻找到了门径,解脱了卖出猎获所得财货不够日后花销的烦恼。
想起了秋日里李明德在他面前叙说的糟心事,轩辕承烈裂开了嘴巴,无声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