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金太贵 第7节 (第2/2页)
顾梦眨巴了下眼,才反应过来忙拽住他道:“反了,这边……”
只要是出临阳镇的地方,就不缺盘查的官兵,码头这也是。但凡要上船的,都需先核查清姓名来历。顾梦直接报了泰德布庄的名头,由着他们翻查遍了她的包裹,见这些人还磨磨蹭蹭的,便直接塞去了一大袋银子,两人才得以上船。
直到船开前,还时不时有兵卒过来警告话别多说,不要坏了官府查剿水贼的事。往常定会客满的客船,眼下开船时还空了一半。
齐昭先是站船头看了会景,一开始似乎还颇有兴致,偶尔冒出两句听着像那么回事,一琢磨又不着调的点评。顾梦吹着风满肚子愁的都是布庄的事情,也就偶尔应上两句。后来齐昭渐渐不说话了,顾梦也是过了大半天才发现。
“你咋了?”顾梦看着他疑惑道。
第8章 运气
齐昭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看哪,忽然一拍扶栏道:“才想起来早上没吃东西,怪不得晃得晕晕乎乎的。”
而且“两袖清风”的齐昭身边什么也没带,连粒隔夜的包子沫都没,也就锦袋里的那些药了。
“你晕船?”顾梦听明白了。
齐昭摇了摇手指:“我是大夫,大夫怎么会晕船?”
这话说的,大夫就不会晕船了?
“大夫就算晕船,也有的是法子让自己不晕。”顾梦的腹诽太好读懂,齐昭便解释给她听。然而看着自己摇摆的手指却更晕了,赶紧停了下来。
顾梦便道:“船上有供食的,饿了你去找找?去明城顺利的话也还要两日才会到。”
齐昭一听便笑道:“那好。”然后拦了个船夫问了两句就钻进了船舱里头。
顾梦又在外头待了大半个时辰才进船舱,恰好里头有人往外走,她没留神险些撞上。此人个头很高,一张脸长得四四方方像是模子里印出来的,眉飞入鬓,唇极薄如纸,只面无表情地侧头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去。
虽然这男人没说话,视线也只投来一瞬,却给人一种很不好相与的感觉。顾梦进了船舱,才发现小臂上竟起了层疙瘩。
先前上船的时候她没见到过这个人,应是在她来前就进船舱了。顾梦也没多理会,径自去了自己房间。
一大早的,她不困不累也不饿,就是有些无事可做,于是解下腰间的长鞭打理。这是她自己做的,虽说看上去平淡无奇,却用得独特的制法,是最适合的。想到做成这个之前,那多得堆了半个屋子的失败品,顾梦轻轻叹了口气。
但凡六合之内,人皆有悔。或为错过的,做过的,又或为那些本该握在手里却又没能抓住的。可后悔药哪怕是号称能起死回生的谷医也不敢称有。既回不去,便只能靠着不可后退的脚步去踩出那一个个脚印。即便前路九转十八弯。
顾梦收好长鞭盘膝而坐,默念起那段熟到发烂的内息口诀。体内那点少得可怜的内力像是睡了太久,懒懒散散地才被叫醒,不甘不愿地被赶着往丹田而去。顾梦的微弱内息并不稳定,饶是如此,她也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顾梦默念着内息口诀到了最后一句“虚灵生生复生,无往弥达”时,忽然脸色一白,鲜嫩水唇的血色如落潮般急退而去,整个人看起来清白一片。之前还空落落揪不出几缕内力的丹田骤然产生一股紊乱不明的气息,横冲直撞好似要将她所有经脉都撑爆。心中每走一个字,痛感便加多一分。
最终顾梦仍只是在“灵”字就停了下来,将所有内息全番散去,唇间才算稍显血色。睁开的眼里透着恼燥之意。刚想去擦额头上的汗,哪知整个船身竟毫无征兆剧烈地晃了一下。她一个没坐稳,险些往自己脑门呼了一巴掌。
她刚稳住身形,船身又不客气地一阵猛烈晃荡。顾梦走出来时,周围漆黑一片,她神情一顿,嘀咕着不会吧,她也就聚了会内力,怎么一眨眼直接就到晚上了?
船头正前方骤然一道闪雷撕裂,顾梦才发觉周围阴暗是变了天。乌云好似往下压了半个天际,空气中也透着黑沉沉的死气。船上不少人都因这番动静,探了脑袋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临阳镇到明城的这条水路向来平稳顺畅,极偶尔才会碰上天如此没情面地变脸。正在暗道这运气也太不好时,船只又猛地一震,她一个不稳直往后倒去。
后方一双手及时扶住,稳稳地托了她一下,顾梦才不至摔了。她侧头一看,齐昭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明亮非常,也看了过来。
然而嘴里却在自言自语地嘟囔:“就最近这倒霉劲的,这雷云该不会是我招来的吧?”
顾梦见他一手扶着她,在失控的船只上站得稳当,问道:“你不晕了啊?”
“你晕?”齐昭眼力还真好,阴暗之中也能看出顾梦脸色苍白,以为是方才那两下给晃的,于是手上一带拉着她钻回了房间。
才刚坐下,齐昭就不知道给她闻了下什么,入鼻一股淡淡的草香。顾梦瞬间神识清明了不少,胸腔中淤气所致的沉闷也大为缓和。
“我刚问了船夫,说一会就驶过去了,不会太久。”齐昭话刚落,顾梦就觉察到四周亮上了几分,船身也有些平稳起来。
顾梦道了谢。齐昭径自去了一旁坐下,把他那百宝袋又揣回了怀里,打趣道:“光顾忌着东沙河的水贼,倒忘了还有这种天然猛兽出没。”
一提到水贼,顾梦便想起布庄的事,外头那乌云好似都笼到她眉心去了:“水贼猖狂,官府不去剿匪却只为难百姓,只在临阳镇戒严又能有什么用……”
齐昭闻言,忽然悠悠地说了起来:“此处是柳州地界吧。我听说这儿的知州新上任并无多久,似乎叫,曹灿。”
顾梦昨日有听陈叔提过,似乎是这两字,但她没明白齐昭突然提这做什么,说道:“那又怎样,新到任难道是不作为的理由?”
齐昭却笑了,抱着胳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解释道:“我昨晚闲着没事瞎溜达,听人提到,东沙河的这一带好些年前也闹过水贼吧?没错那都是以前了,东沙运河乃此间水路要道,这一带安稳了那么多年,可曹灿这一上任才没多久,一贯安全的东沙河就冒出了一帮子水贼。这要是传到上面去就太难听了,一个管治不力是免不了的。可水贼狡猾又匿身于复杂河域,哪是说剿就剿这么简单。曹灿刚接手柳州,水贼顽固一时难以根除,也只能想法子先封了消息。”
顾梦平日里不是管教闹事精们就是和生意上的事打交道,几乎不曾接触过这种官道上的条条弯弯,听齐昭这么一说,才琢磨出了点新的味道来。
“所以严管驿信就是怕有人往上递信?可他们卡得虽严却还是能进出的,曹知州不担心有人说出去?”
齐昭眼中投来孺子可教的赞赏,起身道:“信是防得住的,人却防不住。若真将闹水贼的附近一带城镇都封了,一不得进二不得出,届时引起恐慌动乱,这事捅起来反而更快。他只要以查剿水贼为由,不许百姓妄论,身家根底都被拿着谁敢与官府作对。只要不传去京城就行。”
顾梦沉默了一会,心道那曹灿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官,有空想着如何逃责掩盖消息,还不如早些除了水贼实际。可如此一来她更忧心了,这群水贼连官府都不愿去正面硬碰,她泰德的人和货该怎么办?
此时那突来的雷云应该彻底过去了,船行得稳,四下明亮,齐昭推了门探出去半个身子不知道在看什么。顾梦听见外头似乎有些吵闹。
“怎么了?”她走过去问。
齐昭正好回身,险些与她撞在一起。他往外让了几步,瞅着外头道:“说是因为刚刚那阵,偏了船道。”
船夫说船道确实偏了不少,不过也只会多花些时间而已,没什么太要紧的。因刚过了那阵颠簸,船上不少人都走了出来。顾梦在船头透气,下意识去寻那个高个面方似个桩的怪人,可看了一圈都没找见。
这时一旁的齐昭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将她往里拉了一拉,神色竟有些严肃。
“我们的运气,好像真不是太好。”
顾梦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待看清前方那越来越近的船影时,嘴角抽了抽。这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好过头了,他们竟正面和水贼的船撞上了?